正文 第二章 我們的同謀(1 / 3)

“所以說就是這家夥了?”女孩氣衝衝地說。

她依舊在為剛才的事耿耿於懷,就在她謝曉煙大小姐在茶館裏行俠仗義大打出手的時候她那個笨蛋師兄在幹什麼?對了,他什麼都沒幹,除了摔壞了幾張桌子之外什麼都沒幹!不但如此更可惡的是他居然拉著她這位大女俠的手就往外跑,正義居然輸給了邪惡,未來的大俠居然在土匪惡霸麵前落荒而逃。

簡直就是不可饒恕!

再然後他們就一路像隻沒頭蒼蠅似的穿過了好幾條小道,來到了這個普通無比的街尾等一個完全不靠譜的家夥。

師兄說那人是他們此行的夥伴,就是他給他們提供了進京的盤纏跟目標的位置的,以後他還會幫他們逃出京城,不出意外的話會跟他們一起逃亡吧,師兄說他是一個信得過的朋友。

但事實證明了,笨蛋師兄果然結交的都是些笨蛋朋友。

寒風呼嘯了大半個時辰之後那個人方才姍姍來遲。哼,他以為是他是誰啊,居然讓一個女孩子等這麼久。謝曉煙怒視著那兩個大笨蛋。

可對方並沒有感覺到女孩的怒意,或者說完全沒有這方麵的自覺。

此刻他正悠然地整理著被風吹亂的長衫,跟她的笨蛋師兄聊著那些女孩覺得無聊透頂的所謂大事,的確就算是以女孩足夠挑剔地眼光來看那個初來駕到的家夥也屬於完全可以對的起觀眾的類型,或許在旁人看來那就是屬於俊秀的存在了吧。

他的年紀似乎並不大,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總是喜歡笑,至少在女孩看來這短短的幾分鍾裏他就自覺或是不自覺地笑了好幾次了,但那並不是那種爽朗的笑容而是帶著種神秘讓人見了就覺得不爽。但就是這樣女孩也不得不承認,這種笑容非常適合他,它讓他的整個的容貌顯得恰當好處,並不是讓女性厭惡的妖美,卻又會讓人忍不住的關注。

這個家夥在平時也一定是個不守清規的小道士吧,女孩滿是惡意的想。

對了,她沒有告訴你們嗎,這個家夥是個道士。他並沒有豎著當時男子必須蓄的辮子,取而代之地是一襲的道袍,而且看的出來他對自己的這身打扮感覺相當滿意。

他笑著取笑著說:“秦大俠啊怎麼看起來你那個寶貝師妹並不怎麼承你的情呢,反倒看起來恨不得吃了你的樣子啊。”

是啊,是恨不得吃人啊,但要是能真吃人的話,我保證你名字一定名列榜首,至於他秦子思一定會在會在吃了你以後再行考慮,秦楓狠不得這樣說,但想想還是算了吧。要是真這麼說了豈不是順著那個混蛋的意圖說師妹是老虎嗎,挑撥正在氣頭上的大小姐的事他秦子思可不想幹。

但是,哎,秦楓隻覺得頭大如鬥,忍不住的歎氣。這兩個人絕對的八字不合,秦楓敢肯定很少有人能在第一麵就給謝大小姐留下這麼極端惡劣的形象的,從這方麵講,他真的很佩服對方。

隻是這樣一來他秦楓的如意算盤就百分百的打不成了,原本他想在行動前就假托這那家夥不通武藝的理由讓師妹來保護這家夥的安全的。到底雖說這家夥平時麵對朋友總是這副欠揍的樣子,但這家夥卻也是生就九竅玲瓏心的,真到了他出手的時候雖說是算不是算無遺機可智計百出也不能說錯。有這種家夥在師妹她應該也能安然無恙吧。

可現在秦楓發現他從一開始就忽略了一個問題,一個最重要的大前提。要是這兩個家夥從一開始就相互看不順眼該怎麼辦?

答案是,無解。

雖說對方不管現在如何真到了行事的時候一定會拚命的保護師妹的,這一點秦楓深信不疑,他秦子思的朋友不管平常帶著怎麼樣的麵具,但是裏麵從來沒有懦夫。可問題是他那個同樣讓人放心不下的師妹,從來沒有人能強行改變她的意願,他自然也不能。

按這麼發展下去師妹她一定會跟著他去刺殺吧,那個最危險的地方。可真要是這樣的話,他可就真的沒辦法保護她了,他可不想沒臉見九泉之下的師父。

秦楓越想越煩惱,不由氣道:“不管這些了!你說好的情報呢!”

“這不就來了?”他毫不在意的說。他信步走出街尾,帶著兩人走向繁華的京城瓦肆之間,“王全呢,快給我滾出來!”他突然朝著無人的方向喝道,這不是他平常的語氣,也沒有了原先的油腔滑調,秦楓說的沒錯像他這種人總是在不同的場合帶著不同的麵具,至於到底哪個是真正的他或許哪個都不是吧。

“少爺,王全在!”話音未落,一個諂媚的聲音便忙不迭的穿來,所謂人未至聲先到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王全是個胖子,一個很胖的胖子,養尊處優的胖子。到底他這種身份的人已經很少能指使他去親自辦事了。但是現在這種身份的他卻在奮力挪動著身子向著前方飛奔,簡直隻恨他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少爺,少爺,奴才來了。”王全媚笑著。雖說幾百米的衝刺機會要了他的老命,王全幾乎就忍不住就要一頭趴下去,或許在平日他一定已經倒下去了吧。但現在不會,身為少爺的好奴才,真正貴族家的管家在主子用的到他的時候怎麼就這麼沒出息的倒下呢?

王全一麵喘息著,一邊那僵硬的圓臉上硬是還能擠出滿麵笑容。

少年不耐煩地看著他,似乎如果可以的話一點都不想跟對方多廢話,他不耐煩的說:“我叫你查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回少爺的話,都問好了。”王全振奮道,“果然不出少爺所料九門提督吳大人今早朝被聖上欽點為了兩廣總督,聽說過些日子就要去上任了。”

“是嗎。”他諷刺道,“那人倒是好福氣。”

“可不是,不就是個漢人嘛,居然比咱們滿人升的還快,簡直就是豈有此理!要奴才說啊......”王管家猶待大說特說,突然發現身前射來束憤然的目光,二少爺身後一個小姑娘正向著他怒目而視,不好,這少爺的朋友可別跟那吳大人有什麼關係,王管家暗叫不好。

他主人家地位尊貴,聖眷正隆,更是滿人。就算是立下勤王救駕之功的吳六一見到他家主人也得畢恭畢敬地自稱晚輩,小主人自然不必怕什麼鐵丐爆發戶,但那是主人的豪氣跟他王全一點關係沒有,他王全是什麼,一介奴才而已。所以有些話還是別亂說的好,他忙轉移話題說:“不知道少爺叫小的去查吳大人的事有什麼原因嗎?”

“這個嘛。”少年指著正發怒的女孩不懷好意地說,“其實是因為這個......額。”對了,其實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不過沒關係,“李小姐。”他毫不在意地胡謅了個姓氏,“這位李小姐仰慕吳提督,我就索性幫她調查下吳大人的人品了,到底像他這種少女要是被人騙了也不好了吧。”

他無恥的說。

旁邊女孩低下頭,對著腳下的影子咬牙切齒。

完全確定了,這的確是個最最最討厭的混蛋。

另一邊王大總管也忙不迭地稱是,那些京城大少們的恩恩怨怨他可沒膽子去碰。“小人已經問清楚了,吳大人會在明日酉時在崇文門十八家之首的吟仙居宴客,怎麼少爺也要去?”

少年笑道:“或許吧,要是興趣好的話,或許會去送吳大人份大禮呢,不過那要看我明天的興致了。不過現在。”他突然不耐煩道,“你要說的應該說完了吧,那還不給我趕緊地回家去,大哥還等你呢,對了見到了大哥告訴他我今天晚些回去,有事。知道了吧。”

王全趕忙稱是。

待送走了王全,少年方才得意洋洋地對他兩位摯友說道:“你看這不就是情報?”

隻是,似乎兩位摯友中有人的臉色相當不好。

“你是滿人?”女孩看這他。

“是啊,漢八旗。”對著這少年倒是顯得毫不在乎,“反正也不是秘密了,再說了這又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身世。

女孩冷哼道:“可我看你很喜歡你這身份啊,果然韃子什麼的都是些沒底線沒羞恥的東西,還有。”女孩一臉的大義淩然,“既然你不是漢人,那我跟師兄憑什麼信任你。”

憑什麼相信我?也就是說不相信我了?

可是你知道嗎,對於那些不信任的人你是千萬不能說不信任他們的。

他無奈地看著少女,真是個足夠天真的人呢,秦子思真的給他帶來個大麻煩呢。

“知道嘛,我爺爺說過的,對於一個身份而言最重要的不是你喜不喜歡,而是這個身份好不好用,既然我用這個身份能知道很多旁人無論如何也探聽不到的消息,那麼我又何樂而不為。”

“至於你信不信任我。”少年笑著,就像隻狐狸似的,“這毫無意義,因為重要的不是我是什麼樣的人,而是我能幫你們什麼,大小姐啊,或許你以後會明白吧。這世界上的人事並不是你所想的那麼簡單的。”

“嗯,還有。”少年補充道,“底線什麼的我自然是有的,隻是比較低罷了。”

他這麼說著,看著女孩近乎氣急敗壞的臉龐,說真的,小女孩真的給他種熟悉的感覺呢,那種的直率完全不像這個時代的人,反倒與少年前世中的那些女孩們十分相像呢,在京城,他是根本見不到這樣的女孩的,所以這位單純的大小姐才會給他這種恍惚隔世的熟悉感吧。

所以他才會不自覺地觸怒那個驕傲的女孩吧,因為那份語調曾幾何時是如此的熟悉,因為懷念那個記憶最深處的影子。

“所以一切都在明天了吧。”秦楓插話道,對於他這個朋友他倒是有著足夠的自信。

“是的,一切就看明天了。”他笑著,“明天一定會是有趣的一天的,真的我都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了。”

“因為明天一定會有很好玩的事情發生,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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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申時一刻,太平宮外。

一道簇擁著的人群緩緩走來,前日的雪來的快去的也快,昨日裏還頗為厚實的積雪而今也隻剩下零零點點。

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此刻正值春風得意的吳六一也換上了他最喜愛的高頭駿馬,盡顯武將本色。

咚咚咚的馬蹄聲響起,如戰鼓敲響九門提督那從不曾熄滅的野心,未來的兩廣總督誌得意滿地俯視眾生,馬下的眾生忐忐忑忑,通通顯得如此渺小。

這些人在他的馬下顫抖,雖然他並不是喜歡欺兒霸女的惡霸,他也並不曾有任何為官的汙點。從某種意義上講,吳六一無論在何朝何代都是個清廉的好官,但人們依舊敬畏著他,隻因為他身上那件從一品的官服。

“你看,培公。這些就是我們的同族。我此生羞於他們同伍。”吳六一看馬下兩旁跪倒的人群,這些就是他的同胞,吳六一在心裏對自己這麼說,然後他更加的確定了件他一直堅信的事,他跟他們不是一種人,這些人沒有膽量改變自己,所以在這個世道裏他們永遠都是螻蟻。可吳六一有,所以成了現在的吳六一。

那個被吳六一稱為培公的男子原名叫做周昌,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不過這並不重要,是的。名字並不重要、年齡並不重要,重要的對麵是否是跟自己是同一種人,是否有改變自己的決心,這決定了對方是否在一眾人中擁有跟他對話的資格。

周昌就是為此而來的京城。

所謂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周培公十載寒窗苦讀尋求的就是出人頭地青史揚名,為了這個現在的窮書生千裏迢迢地來到了帝都。

然後他發現,這個古老的城市一點也沒有他想象中的熱情好客,像他這種的年輕人根本就沒有門路來展現自己的才華。

這時候周培公第一個想到就是同是漢人的九門提督的吳六一。他好不容易才用自己的才華打成為了對方的門客。

所以對於腳下這些人,他是不太看的起的,或許這就是身為上位者的自覺吧。“我們跟他們是不同的。”他說。

“或許吧。”

吳六一看著四方,他的高頭大馬正被浩蕩的奴仆包圍著,它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優雅地邁著步子。此處是崇文門往東太平宮,俗稱蟠桃宮。自前朝以來此處一直為京城廟會最盛,京城十八家之首的吟仙居也開在此處。

吳六一此行正是來吟仙居大擺筵席酬謝親友同僚的。本來像他這種大官出行是可以封道的,那也是朝廷出於他們的安全考慮。但吳六一卻還是選擇這樣平常的走去,到底要是這時候封道而行那跟古時候的錦衣夜行又有什麼區別呢?

他既然當了這幾年的九門提督,那麼當他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又怎能吝嗇與他治下的百姓共享呢?他這麼想著,所以他帶著百多的奴仆浩浩蕩蕩的從崇文門的衙門一路招搖而來。

人群最前麵,一麵大旗寫著“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領吳”。劉管家緊挨著旗子,一步不肯離開。他已經太老了,已經扛不動旗子了。而且他的身份也已經足夠的高,這種雜事也已經不是他必須管了,但不知為什麼卻依舊很喜歡靠近它,仿佛越是靠近他的腰板也越能挺的越直。

劉管家來吳家已經很久了,記得那時候老主人還在世,他是隨著老夫人一起來到吳家的。這麼多年他是看著現在的主人一點點長大的,看著吳家如何一步步的出人頭地。看著這麵旗子他就感到由衷地自豪。

到底像他們這些奴隸是沒有家的,一輩子主人家就是他們的家了。

“就是他們了嗎?”無人在意的角落裏有個十四五歲的女孩低聲問。

回答她的是個十八九歲的青年,“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領吳。看來是了,他可真讓我們好等呢。”他們自然就是秦楓跟謝曉煙一行了。

從未時三刻到申時一刻,他們已經在這太平宮一帶等候了半個時候了。終於等來了他們此行的目標,漢人的敗類,九門提督吳六一。

那個中年人就是他們要殺的人嗎,就是他殺了爹爹他們嗎。謝曉煙不自禁地握緊了劍柄,她還記得年前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請天下豪傑刺殺偽清皇帝康熙,女孩那些個閑不住的爹爹跟叔叔們就一個個地不告而別跟著聞名天下的神拳無敵歸辛樹歸大俠夫婦去了京城了,當時那個京城就像個怎麼也喂不飽的怪獸把女孩的爹爹叔叔一口吞下。

他們就這樣再也沒有回來。

而現在女孩站到了她先輩曾經站過的地方,不遠處站著的就是她要殺的人。女孩感到心怦怦地跳,到底無論她平常表現的多麼的無法無天,即將開始的都是女孩的第一次殺人。

第一次要讓鮮血染紅寶劍,第一回要讓莫不相識的生命隨風消逝。

“喂!”她問著她那個笨蛋師兄,“師兄,那個家夥真的可以信任嘛。明明那麼不值得信任的樣子。”

那個家夥?是指那個狐狸臉道士嗎。秦楓看著她那滿臉緊張的樣子,溫聲道:“放心吧,那個家夥雖說是那樣的性格,但的確是個值得信任的朋友,相信我,我們能殺了他為師父師叔報仇的,要知道,我們的計劃可是天衣無縫的不是?”

秦楓笑著說,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他記得從小時候起就是這樣了,就算是他那個活潑到像隻老炸毛的貓似地的師妹,有時候也會露出隻有最親近的人才能發覺的不安。

那時候他總會摸摸她的頭頂,然後女孩也都會就這麼安靜下來。

我們會殺了他的,一定。

女孩近乎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前麵的隊伍越來越近,那個時候終於就要來了,希望在那之前師妹能平靜下來吧,秦楓默默想著,目前為止一切都按著計劃而來,一切都沒脫離昨天對方的推測。

現在我們知道了吳六一會在次日酉時在吟仙居宴客。”少年說:“那麼就簡單了,那麼我們隻要知道他會在什麼到我們想要他到的地方就可以了。”

“清朝官製到未時為晚息,所以那天在未時之前他都是不會走出崇文門的統領衙門的,到底吳六一以一介漢人的身份督管兩廣之地這在清朝也算是近乎前無僅有了,可是說就在小皇帝那道命令以後無論他願不願意他都被迫處於風頭浪尖,他身後有的是嫉妒的。所以吧,就算是裝也得末時以後再踏出衙門,不然第二天禦書房疊滿的奏章絕對能直接把打到粉身碎骨。”

“那麼下麵就是末時到酉時的這一個時辰,如果我是吳六一的話,那麼我一定在馬上就動身,因為官場上其實看的就是人脈,這次的宴席他基本把能請到的都一股腦的請了,其中不乏位高權重者,你若是在衙門裏拖遝要是被那些大人們知道了,隻怕這宴接的就不是善緣而是惡緣了。”

“所以我們隻要在未時在太平宮一定能等到他了。”秦楓總結道,“這麼說來這可真是個簡單的任務,接下來隻要我去殺了就好了。”

“不。”少年反駁道,“不是你去殺了他就好了,那時候還不是你動身的時候,因為我這次除了你們外還請了另一波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