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終(二)(1 / 2)

明月照寒窗,映得霜如雪,冷心脾。薛四喟而歎息,掌間書卷放下複又拿起,果真人既老了便當如此,每夜裏的隱隱作痛都在提醒著自己的時日無多,卻不知究竟還能撐多久呢,惡貫滿盈的自己。

隻可惜雯兒跟武兒都尚未成人,薛四臨到老來早已是再無雄心大誌,如果說還有什麼放不下的那一定是這兩個孩子了,到底他們是七妹跟二哥所留下唯一的珍寶,也是現在他所能唯一保護的東西了。

薛四排行老四,不過那是他們兄弟六人義結金蘭的排行,在家中卻倒是獨子。猶記得柳城薛在前朝也是是豪強之家了,不過現在大概早已是默默無聞了,到底你瞧連他這嫡子也逃不開落草山林的命運。

不過至少在薛四仍年青時仗著家勢過過段隨心所欲的逍遙日子,記得當時為了使自己個不成氣的成才,大院裏別的不提光是先生便換了幾十茬。隻可惜十年學文文不成,十年學武武不就,直到行了冠禮亦不過是個紈絝子弟,每日裏除了為惡鄉裏,自己都不記得當時到底還做了些啥。

而既成年,周邊一片早已禍害了個夠,自然也就出去為禍他鄉了。

而誰能想到呢,這一走薛四他也再也沒有回到過故地,在旅途中他遇到了改變他一生的人,是他們教會了他正義,也是他們用自己的下場讓薛四再也不相信這世間猶有正義。

他們兄弟六人,年歲相差頗大。老大是年紀輕輕便已威震江湖的大俠“石虎”。

二哥是年少有為的名門正派子弟。

老三是名震天下的儒生,腦子裏盡是數不盡的奇思妙想。

至於他排行第四,是個除了些黃白之物外一無是處的廢物。

老五是個不苟言笑的家夥,不過薛四是知道的,那副鐵麵下流的是比他熱上千倍、萬倍的血。

而他們裏年紀最小便是六弟了,但他也是他們裏最為堅持不懈的天才。六弟家裏猶有個老纏著他不放的妹妹,再知道他們六人義結金蘭後怎麼的也鬧著要參進來。

那就是他們的七妹了。

記得初見七妹時,自詡閱女無數的惡少竟自呆了,直到現在他還得記得,那一瞬漫天雲彩再無顏色,他的世界裏隻有個少女蹦蹦跳跳的向他們走來。

大概在那時薛四便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吧,但也就是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無能的自己是配不上她的。

再說他也沒妄圖過配上,那時猶還天真的薛四所期望的,不過是這樣的日子永遠不要到頭,讓他們七人永遠一起行俠仗義,待到閑時大哥痛飲,二哥撫琴,老三吟詩,老五嗬斥,六弟練劍,七妹伴舞。而他,隻消能在一旁看著便以萬分滿足了。

隻可惜天不假人願。

前朝亡,新朝立。

記得是老三第一提出的,“等死,死國可乎?”“當然可以了。”這是他們的回答。一群笨蛋做著救亡圖存的美夢,妄想著往南京救駕。結果,甫起義兵便是兵敗如山倒。

慌亂中老五為了救他個沒用的廢物,戰死沙場。

二哥為了七妹落了個毀容的下場,明明是那麼般配的一對。

等到回過頭來,除了他跟二哥七妹,其他人早已失散在亂軍中,便連老五的屍首他也未能救回。心灰意冷的三人終於發現了他們的天真與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