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在群體中,個體對於自身行為的責任感會逐漸減弱。作為群體行為的弱點,責任分散卻一直被解讀為某一個社會世態炎涼人情冷漠的表現。其實和社會文化無關,人性如此而已。
比如說,H市一直被盛譽為全國最具幸福感的城市,背包客站在大街上張望就立刻會有人熱情指路,走在路上陌生人彼此之間也會互相點頭致意。在這樣一個和諧的城市裏,卻沒有人認為自己應該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對一個昏倒在地的陌生男人伸出援手。
是的,眼前的男人昏迷在巷口的牆角,周圍不時有人在指指點點,卻沒有人肯主動上前扶起他或是至少替他打個120。
這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五官深刻,身材頎長。褐色眉睫點綴得他即使昏睡中也有一股孩子氣般的生動。卷在他臉頰的褐發隨風一跳一跳的,像是一個邀請,讓人忍不住抬爪去撫摸撫摸。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這樣做了。而手下的男人長睫像蝶翼一樣輕輕顫動,而後他忽然睜眼了。一雙深褐色的瞳仁亮晶晶的望著我。
“你是?老婆?!”他起先有點疑惑,而後忽然孩子氣的一笑,長臂一伸攬住了我。
周圍的議論聲驟起,我一時被卡在巨大的震驚中,心裏的悔意排山倒海。叫你色欲熏心!行為和大腦分離的人你傷不起啊!
我義正言辭的推開他:“先生你弄錯了,我剛才看你在這昏倒了,想看看你有沒有事,所以……”
後麵的話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眼裏忽然彌漫出一種小狗被拋棄的委屈。剛才看熱鬧的婦女們這時候忽然化身居委會大媽:“算了吧,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大冬天的不能把你老公趕在街上啊。”
“是啊,人都昏倒了,這小媳婦多狠心啊。”
“老公趕緊道個歉,天大的事也能解決啊。”
“……”
事實證明,輿論的力量是無窮的。在不明真相的群眾的自動腦補中,我已經成了被第三者插足後醋意大發趕老公出門的潑辣媳婦。而且後來的圍觀群眾也自動接受了這一符合大眾娛樂口味的假設。
局勢驟變簡直讓我措手不及,直到一個大媽把我的手交到那個男人手中,在他一臉滿足的笑中語重心長的囑咐我:“孩子啊,聽大媽一句勸,兩個人想要過一輩子,哪能沒點磕磕絆絆的,過去就過去吧,別再計較了啊。”
多說無益,我一甩手走出人群,那個略帶委屈的聲音在後麵喊:“老婆,等等我啊!”
被一個秀色可餐的男人引人注目的追了一路,在我二十四年平凡的人生裏實在是算得上一件驕傲的事。可是吧,該男子似乎神經錯亂,我被該名神經錯亂的男子一路轟炸得決心投奔警察局。
大麗翹著二郎腿對端坐在她對麵的身份不明人士嬉皮笑臉,後者則一臉茫然一問三不知。一副怪阿姨調戲小正太的畫麵。
錄完口供,大麗走過來悄悄對我說:“怎麼回事,他身上一點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也沒有,還一個勁的重複你是他老婆,你什麼時候背著我結婚的?”
我白了她一眼:“你明知道不可能,我在街上撿到他的時候他就這個樣子,那現在怎麼辦?”
大麗聳聳肩:“破案一時半會肯定沒戲,不然你當做善事,把他領回診所去?我都能瞧出來,他是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