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聽著夏明德一句句道來,開始的時候,元徹唇角還能保持一絲笑意,待聽到後來,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保持冷靜,俊逸的麵龐頓時煞白如雪。
果然啊,夏清就是他心口的一道傷疤,隨便一兩句,就能讓那沉穩內斂的帝王,痛得鮮血淋漓,看著元徹蒼白若死的麵龐,夏明德好不痛快。
“好女兒,你可真是幫了爹爹一個大忙。”恬不知恥地以內力,將話音準確傳到夏清耳中。
盡管心中對他這種行徑厭惡至極,夏清卻並不惱怒,一徑地笑著:“既然我立了如此大功,宰相爹爹要如何賞我,不如,給我一個女皇的位置坐坐吧?”
夏明德暢快的笑意瞬間僵在臉上,本以為那番話定使她切齒痛恨,行為失常,卻沒料到,她不鹹不淡的一句話,竟梗得自己無話可說。
看著夏清,射出怨毒的目光,“看來,你當真是活膩了。”
“活膩?”夏清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神情自若的模樣,就像正在拍一場無關緊要的戲碼:“沒有沒有,我怎麼會活膩呢,我還指望宰相大人……哦不,應該是皇上給小女子封賞了。”她打了哈欠,失望至極的說:“還說什麼要一統天下,要做什麼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代帝王,對於功臣竟然吝嗇成這樣,您老人家還是洗洗睡吧,別跟人家年輕人爭皇位了,我怕您傷不起啊。”
聽她一通胡言亂語,向來老謀深算的夏明德,也頓時失了深沉,一股強烈的心火直竄腦門:“閉嘴!”
夏清卻像是鐵了心要惹他生氣,無視他的怒火,口中不斷地說著:“閉嘴?為什麼要閉嘴?你把我綁在這裏,又冷又累,我不多說幾句話,隻怕馬上就會凍僵,您還要用我來威脅皇上呢,我要是被凍死了,您拿什麼來牽製皇上啊,我這都是為了您好,等你成功當上了皇帝,可千萬要記我一功,就算不封王拜候,起碼也賞我個黃金萬兩,明珠十斛吧……”
幾乎噬人的怒火,攜著森冷的殺氣撲麵而來,她的話雖說不上有多重,卻字字刺心,以夏明德的性子,譏諷辱罵對他來說並無用處,唯有關係到未來成王敗寇的言論,才能激起他的怒火。
果不其然,她成功了。
成功的代價是什麼,她早就已經知道,如果怕死,她就不會前來以自己交換達蘭泰和元徹。
心意已決,就是立刻暴亡當場,也比不後悔!
她本就是心誌堅毅的女子,任何事情,對於她來說,隻有做還是不做之分,沒有該做與不該做之別,即便是錯的,隻要她認為有意義,哪怕一錯到底,也是心甘情願,絕不回頭。
掌風已至身前,還未近身,就已經感覺到難酷烈的氣勁,如果落在身上,她立刻就能毫無痛苦的死去。
在她雍然而笑的時候,城樓下卻傳來悲愴絕望的嘶吼,如同失去幼崽的母獸,那般撕心裂肺,直欲震撼九霄!
瘋狂的呼喊,就那樣傳入耳中。
唇角的笑意逐漸拉大,女子的目光,溫和地投向城樓下那個挺拔的身影,對上他血紅的眼,婉然一笑。
麵對奪取自己的性命的地獄閻羅,她連看都不看一眼,仿佛當他不存在一般。
當掌風即將侵上她單薄的身軀前,夏明德瞳眸猛地一縮,像是被什麼震撼到了一樣,滿麵的不可置信。
霎時間,他便明白了夏清的用意。
她所作的一切,目的正是為了激怒自己,令自己行為昏聵,然後一怒之下將她殺死。
多麼可怕的心思,多麼可怕的抉擇,多麼可怕的感情……
是啊,隻要她一死,元徹再無牽絆,哀兵必勝,悲憤之下和北狄之力,一同殺進城來,屆時,自己哪怕有三頭六臂,也無法阻止什麼了。
好一個八麵玲瓏心,為了一個男人,竟不惜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