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一月十五元宵節,商店裏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燈籠,點蠟燭的,用電子燈的,紙質的,塑料的,琳琅滿目。冷淺依一個人摸索著在二樓的賣場拐來拐去,手裏揣著林西辰今早丟給她的金卡,據聞可以無額度限製的透支,樂得冷淺依整個早上都合不攏嘴,恨不得把卡給刷得林西辰負債累累,以報這兩年的壓榨之仇。
“小姐,我們這裏的衣服都是剛從歐洲運回來的最新一季時裝。”賣場的小姐火眼晶晶地盯著冷淺依手中的金卡,眼兒笑得看不見珠子。
冷淺依皺了一下眉頭,在心裏吐著兩個字:諂媚。
“小姐,要不,你試一下這一件範思哲的百花裙,安妮海瑟薇穿得可漂亮了。”店員小姐指著那張海報,眉開眼笑地介紹道。冷淺依眼皮一耷拉,人家安妮海瑟薇是出了名的大美女,她這一米五多的身材能夠得著人家的光鮮亮麗,美輪美奐嗎?鄙視著自己,又鄙視著店員小姐的空當,冷淺依眼珠子又瞄了瞄那張海報的時間,已經是前年的貨色,居然還敢騙她說是新款,絕對是不合格的售貨員。
“卿卿,你覺得那一件漂亮就要哪一件。”一個滿臉肥肉的矮胖子手裏挽著一位濃妝豔抹的女人,色迷迷地親昵。
冷淺依惡心地轉過身,裴紫卿正一臉妖治地倚著那個男人的肩頭,眼睛不斷地來回瞄著那些過時的名牌衣服。
“紫卿,你怎麼?”裴紫卿側身,對上冷淺依驚愕地目光,在男人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扭著腰肢走到冷淺依的跟前,低語,“我們找個地方說話。”
冷淺依不敢置信地看著拉著她的手的裴紫卿,餘光瞥過那個橫肉抖動的男人,腦子一陣混亂。
二樓的茶座,冷淺依一坐下,隨便點了一杯綠茶,眼睛直盯著穿著裸露的裴紫卿,“裴紫卿,你怎麼會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唐楚峰呢?”
裴紫卿冷淡地扯起嘴角,接過侍應遞來的茶水。寬敞的平台茶座,寥寥隻有幾個侍應,幾張空寂的桌椅,良久,在冷淺依被沉悶壓抑的氣息弄得喘不過氣時,裴紫卿淡淡地開口,“唐楚峰早就和我分手,去年九月才和一個剛中專畢業的女生結婚,估計他們家的孩子也快出生了。”
“為什麼?”冷淺依如遭雷打地問道。
裴紫卿冷笑,畫著濃黑眼線的眼睛直盯著她,嘲諷道,“能為什麼,不就是那個女孩長得像你,而我跟你差太多,連當個替身都沒資格。”
午後的陽光照著頂上的太陽傘,冷淺依苦澀地盯著地麵上的兩個嬌小的影子,裴紫卿比她漂亮很多,在上大學前就已經有一個很恩愛的男朋友,那時,同班的同學一看到她那個被她整天掛在嘴邊的男朋友時,都替她不值,矮墩矮墩的,沒什麼男子氣概,又長得不帥,配她簡直就是糟蹋了天鵝肉。大學畢業那一年,他們依舊在一起,惹得那些哀歎著畢業三失,失學,失戀,失業的女孩眼紅了好一陣子,不過世事無常,畢業後還不到三個月,那個男人居然腳踏兩條船,還編了一大堆的理由把自己說得天花亂墜的好,把裴紫卿扁得比下水道的鼠蟲還要低賤時,裴紫卿才狠下心和他分開。
原以為,唐楚峰會是她最終的歸屬,這算不算是她的錯,“我……對不起……”
裴紫卿斂下冰寒,淡漠道,“淺依,這不是你的錯,我明知道他一直都固執地喜歡你,就不該不自量力地想要取代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裴紫卿?”冷淺依不相信她會想得開,要不然就不會跟著那樣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侍應走過來給裴紫卿的杯子續上,微笑著提著壺子離開,裴紫卿輕呼一口氣,目光茫然地望著遠處的建築物,淡淡地開口,“淺依,還記得和孟昇分手的那個秋天我說的那句話嗎?”
冷淺依點頭,思緒漂浮,那時,剛好是新曆十月,那天她正在學校忙著研究生的寫作報告,裴紫卿突然打了一通電話給她,諾諾地直說了那個男人要和她分手。當她趕到咖啡店時,她已經哭得眼睛紅腫紅腫,那個傍晚,伴著落日夕陽的餘暉,她倚著她的肩頭,悵然若失地說著,“我隻是一方枯田,即便沒有上天恩賜的甘霖,隻要有那麼一個人願意施舍一口活水,依然能夠將我從烈日的煉獄裏解救出來,隻是,為什麼一直都沒有那個願意的人。”
那時,她才知道她和孟昇的感情早就走得步履艱難,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理想抱負,不同的生活方式,隻是大家都太熟悉彼此了,不願意就那樣分開。
“可是,你沒有必要跟那種男人在一起,他根本給不了你什麼?”冷淺依苦口婆心地勸慰道。
裴紫卿搖頭,“他能給我錢,給我生活,給我寂寞時的消遣,還會哄我,寵我。”和煦的風襲過,冷淺依不解,裴紫卿歎息著,絕望地挪動著手中的杯子,“愛情已經磨光了我所有的誌氣,已經沒有多餘的自尊去讓人踐踏。”
禪語,每一種創傷,都是一種成熟。冷淺依五味陳雜地凝視著裴紫卿,人的感情一次就可以痛徹心扉,兩次應該就如遁入空門,不知道現在的她算是成熟還是墮落,抑或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