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昏黃風暴(1 / 2)

瓦西哼著小調推開家裏的門。

“臭小子,見了漂亮姑娘就把你家老爹擱一邊,還回家幹嘛?”安納達抽著旱煙,坐在吊床旁的木凳上,半眯著眼盯著窗外的水源,好像在尋找獵物一般。

“阿爸阿爸,”臭小子一臉笑眯眯的蹭到他跟前,獻媚道,“漂亮姑姑是個好大夫。”

“怎麼個好法?”

“她幫奇卡治好了胳膊,阿契亞嬸嬸可感激她啦,還說要請她吃烙餅……”

“笨兒子,口水快流出來了。”

“唔,”瓦西連忙躲到一邊,等確定自己閃閃發亮的形象沒有任何毀壞後,繼續在安納達身旁膩歪道,“我覺得她真挺好相處的,嘿嘿。”

“你就等著人把你賣了,還樂顛顛幫忙數錢吧!”

瓦西不服氣道:“漂亮姑姑是好人!”

“你阿爸不是好人啊?”安納達用煙袋敲了敲瓦西的腦袋,意味深長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總覺得有事會找上門來。”

“甚麼事啊?”瓦西揉了揉自己的腦瓜,湊上前好奇問道。

“誰知道啊,當你阿爸是神仙?”安納達氣不打一處來,從凳子上站起,“快去青雲那守著,別讓驢啊馬啊靠近一步,你自己也別在上頭糟蹋!”

“嗚嗚,我又不是畜生……”

“你去不去?”

“唔……”瓦西一副小媳婦受委屈的樣子忸怩走了,臨出門還暗中附送安納達幾個白眼。

*

城西阿契亞家。

這位年輕的母親用手搖車編織著彩色的布匹,一刀一刀裁剪成衣物的形狀,縫製小巧的嬰兒衫。

阿欽走過去幫她遞線,見周圍還有廢棄的線頭,便順手撿了回來,心不在焉的開始編花結,直到阿契亞湊過來細瞧,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做了一朵蹩腳的月櫻。

“這是甚麼花啊?”阿契亞好奇的問道。

線頭是粉色的,花結是六瓣形的,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座芳菲爛漫的城池,垂眼戴花描眉淺顰,阿欽苦笑,自言自語又像是答複他人:“這不是花,說不定是天邊的一朵雲彩,又或是深不見底冥冥注定的蒼穹,隻能仰望,隻能向往,卻摸不著一寸素衫衣角。”

阿契亞顯然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得順著阿欽的話接著讚歎道:“你的手真巧,人長得也像天上織雲彩的仙女……能不能把它教給我?”

阿欽笑道:“這本就是他人授予我之物,閑來無事,隨手拈來,夫人若想學,我自是樂意奉陪的。”

阿契亞向阿欽討教許久,不知覺中日頭已偏,夕陽西下,二人都覺有些饑腸轆轆,便當機立斷決議上街買食。

街上人丁稀少,阿契亞走進一家看上去還算興隆的店麵,與店主說上幾句土話,不久便捧著一張胡麻大餅出來,一人分一半。食畢後,她提出要去城東雜食店買瓜果,阿欽便隨她一同上路。

行至東西交界處,忽然從遠處奔來一匹棕色駿馬,沿街踏風馳騁,馬上之人伸手欲抄走阿契亞的錢袋,阿欽用銅子打瘸了馬腿,那人便悶哼一聲跌了下來,兩個姑娘跑了幾步,均以為有驚無險,不想剛臨街角又被另一個黑影埋伏偷襲。

等錢袋再次被搶走,阿欽終於忍無可忍追上前去:“物歸原主,小賊莫逃!”

不想這一次,竟是有去無回。

那賊偷跑入一條冗長的巷子裏,阿欽沿街追隨而去,竟誤入一間四四方方的朱門宅院,環顧四處,瓊花香草,碧樹曲水,那偷兒倒是早不見蹤跡。

她走了幾步,見院內一片江南風貌春光好景,不由暗自思付,沿著牆根找回門路,不待片刻多留。

誰知剛走到出口,就見一人負手立於門外,頭戴金裘帽,身穿無袖袍,氈毛鐵靴踏著石板地紋絲不動,仿佛一尊活人石像。阿欽心中警覺,仍尚存僥幸,豈料那人突然轉身,隻見其左臉橫著一道分外醒目的傷疤,阿欽被點了睡穴,即刻倒地不省人事。

*

安納達在喝酒。

在荒都十餘年,自從守著這片水地開始,他就一直在喝酒。

長期的孤獨,寂寞,居無定所,讓他習慣這樣的生活。他的皮膚變得黝黑粗糙,身體變得消瘦遲鈍,他哼著不成調的小曲遊手好閑的生活著,把瓦西養大,給婆娘的墓前鬆土,似乎這些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然而,他很少喝醉。

那狼一樣的眼睛偶爾也會綻放出璀璨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