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坐在姚家的廳堂,姚家人麵色忐忑,唯有李廷恩這個客人閑適安然的坐在那兒品著茶。
姚大老爺覺得有些不對。
明明是自己家裏頭,為何大晚上上門做客的李廷恩反倒比自己這些人更自在?晚輩壓在長輩頭上,真是叫人心中不痛快。
他扭頭去看了看坐在右麵的姚二老爺,結果發現姚二老爺這個平時叫囂的最厲害,說的最凶狠要如何如何教導女婿的人這會兒恨不能把頭縮到褲襠裏。他先是不解,最後才弄明白,看樣子,這個兄弟是被李廷恩先前一句話給傷著臉了。
指望不上姚二老爺,姚大老爺隻得自己挽了袖子赤膊上陣,他清了清嗓門,道:“廷恩,你……”
李廷恩放了手裏的茶盅,瞥過來一眼。
不知道為何,姚大老爺對上李廷恩這樣寡淡的眼神就有點心虛。
說起來,這事情是姚家辦的不地道。
炙春這烈酒的份子,李廷恩是親自上門來跟姚家商量好了的,也是自己這個當家人拍了板。可眼下,兒子侄子惹出事,自家舍不得把公中份子拿出來,就想把侄女手裏的翹出來……
偏偏姚家的確沒銀子了,國色樓那兒,又要五萬兩銀子,一個銅板都不肯少,總不能把公中全部的銀子都弄出去,到時候一大家子人吃什麼喝什麼。
他是有意避開拉著人在前院談事情,可沒想到李廷恩會直接找上門,而且一開口就直問姚家是不是遇到了難事,看起來一點餘地都不留,反而讓姚家沒法子繼續遮住這張臉了。
“國色樓的事情,小侄已聽人說過。”李廷恩故作未見姚大老爺和姚二老爺漲紅的臉,喊了一聲從平。
從平就從懷裏取出一疊銀票恭恭敬敬的放到了姚大老爺邊上。
姚大老爺看著一疊銀票,話都說不出清楚了,不顧邊上姚大太太眼睛裏直放光,噎了半天才道:“這,這是為何。”
李廷恩眼尾掃了掃從他一進屋開始就垂著頭麵色平靜的姚清詞,含笑道:“姚二少爺將來也是小侄的兄長,伯父不必客氣。先將人接回來要緊。”
不等姚大老爺說話,姚大太太趕緊起身去把銀票拿了過來,滿臉帶笑的道:“對對對,將來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老爺,這是廷恩的一番心意,你啊,就別推拒了,不能白讓人大晚上這麼走一趟是不是?”
一麵說,姚大太太一麵就不停朝手裏的銀票望兩眼,這麼厚一疊銀票,拿著心裏可真是踏實啊。外頭人都說李廷恩有錢,可沒想到他一氣拿出這麼幾萬兩銀子連眼都不眨。這門親事,真是讓公爹給說對了。說起來,也怪自己沒個閨女,庶出的又配不上,否則……
“你……”姚大老爺瞪了姚大太太一眼,誰知卻被姚大太太更加凶狠的瞪了回來。
“想想咱們的兒子,還有侄兒,你都不管了?”姚大太太扯住姚大老爺的袖子,在邊上輕聲說了一句。
姚大老爺臉像被火燒著了一樣,隻覺得火辣辣的,卻再也說不出其它的話了。
姚二太太抹了抹眼,看著李廷恩道:“多謝李大人了,清詞,清池,你們快來給李大人道謝。”
姚清詞掃了姚二太太一眼,配合的與一雙眼落在李廷恩身上都不肯眨一下的姚清池一起起身衝李廷恩福了福。
李廷恩起身避過了姚清詞的行禮,然後很明顯的蹙了蹙眉,移開目光淡淡道:“八姑娘身份不便,恕在下不能受禮了。”
姚清池小嘴微張愣在了那兒。就是姚清詞也一臉詫異的神色,其餘的人更是一張臉更被雷劈過一樣,尤其是姚二太太,神情簡直無法言語出來。
從平看著屋裏的情景,很不厚道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雖說他立馬就給憋住了,到底也打破了屋裏的平靜。
身份不便,這是說小姨子的身份不便,還是說男女身份不便,還是一屋子長輩加一個未過門的妻子再添一個沒關係的沒出嫁的姑娘多餘了身份不便?
少爺這句話,看起來什麼都沒說,可又把什麼話都給說盡去了。
從平看著還愣在那兒泫然欲泣的姚清池,暗自在心裏搖了搖頭。別說之前,就算自個兒跟在少爺身邊,就沒少見過對少爺示好的。上至世家勳貴的貴女,下至家裏春心萌動的丫鬟們,甭管是生的豔若桃李,還是楚楚可憐,少爺從沒見過動一動眉頭。在永溪的時候,還有一家子爵府的貴女特意挑著少爺和師兄師弟們去山上賞景的時候從馬上摔下來,結果她腿倒是真的摔折了,可少爺跟沒看見一樣,騎著馬就從邊上過去,頂多過去了再叫兩個跟著的下人去幫忙趕趕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