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廷恩頂著範氏催促的目光慢條斯理用過早飯才回了鎮上。
秦先生已叫人將李耀祖帶了回來。
“廷恩,這回是看在你的情分上我才叫人將李耀祖帶回來,這種事再沒下回了,就是你課業寫的再好也不成,”秦先生板著臉對自己心愛的學生沒好臉色。
李廷恩就知道那份和向尚離開前交到秦先生手裏的課業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他會意道,“先生放心,我祖父也說了,往後就叫四叔在家與他學著耕作,不叫他再上學堂。”忖度著將家中分私財的事情說了一遍。
“嗯。”秦先生捋了捋胡須,沉聲道,“高堂尚在,本不應該分家。不過既是長輩樂意,那又不同。你家情形也著實另有緣故,你放心罷,若往後有人說起這事,我自會為你辯駁。”
哪怕是太叔公做主,李火旺親口答應,依舊會有人就分家這事閑言碎語。尤其往後李廷恩一房日子越過越好,這種可能更會加大。李廷恩正是為了防著這個,才有意在秦先生麵前漏了這件事。得到秦先生的允諾,李廷恩就更放心了。族中長輩,親祖父,恩師都出麵備書,別人想潑汙水便很容易駁斥回去。
“先生,入冬便是縣試,我想去參考。”李廷恩想了想,還是決定向秦先生提起這事兒。
秦先生大為詫異,“你不是打算再緩緩,這是為何”話才說完,看到李廷恩臉上顯而易見的一抹苦笑,他就明白了,沉吟片刻後道:“好罷。以你的課業,去考今年的縣試當不成問題。你這孩子,著實是個讀書的苗子。”即便稱讚了千百回,秦先生依舊忍不住再稱讚一次。
隻要能下得了狠心,時時有生存的壓力頂在上頭,考科舉又算的什麼?
李廷恩笑了笑,“那學生先去將四叔帶回家,家裏祖父祖母隻怕等的著急了。”
“哼!”一提到李耀祖,秦先生就心情大壞。他沒想到,寄予厚望的李廷恩沒有先替他揚名在外。一個李耀祖倒是已叫他在縣裏大大的丟了回人。想到陳秀才回信時那頗有幾分趾高氣揚的口吻,秦先生更覺得惱怒!
若非李耀祖,自己豈會叫一個秀才輕鄙。
“李耀祖其人,禮儀敗壞,全無君子之風。他雖是你四叔,往後你也不可與之過多親近。”秦先生諄諄囑咐愛徒,想了想,猶自不放心,“為師今早告知他不必再來學堂,見他麵有憤懣之色,怕是心中仍對仕途有癡念,就是留在家中,也不會安分,到時必拖累與你。”
李廷恩聞言就苦笑道:“終究是親叔叔。”
這話說的叫秦先生都無奈了。孝悌長幼本是儒家尊奉的戒條,可有的時候,的確很叫人為難。一個李耀祖,打了老鼠怕傷玉瓶,輕不得重不得的。他斟酌一番,終究歎氣道:“五河鎮有為師一同窗,他在山中開了個私塾,裏麵頗多縣中不成材的子弟,為師想修書一封,將你四叔托付給那同窗。”
直接一點說,那就是個修在偏僻地方的全日製禁閉學校,但凡是沒有指望愛鬧事的家裏有點閑錢就被家裏人丟到那裏去。不圖讀個什麼功名出來,隻求遠離人煙,少鬧些麻煩事出來。而且嚴加管教之後,說不定還有幾分希望脫胎換骨出人頭地。
若在往常,李廷恩深知李耀祖是絕不會肯去這樣一個地方。李耀祖想的是在錦繡堆裏與文人騷客作詩論文,與歌妓美人一訴衷情。可眼下,李廷恩明白,李耀祖是一定會去的。不去就要在家中種地,去了還有一線指望。大多數時候李耀祖算是個紈絝,到了絕境,李耀祖還是頗有幾分決斷狠得下心的。
李廷恩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恭恭敬敬的給秦先生行禮,“多謝先生。”
秦先生欣慰的笑道:“你能考個好功名,那才是真的謝了為師。”說罷他囑咐李廷恩,“這事不必你說,為師來與他提。想來為師還在他麵前有兩分威望,也省的他與你胡攪蠻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