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看……”頭一次上京的長福,坐在車轅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兩邊的情景,恨不能自己能多長兩隻眼睛。
騎在馬上的從平看見長福第三次望著路上兩個抱著琵琶,身穿百蝶裙,妝容妖嬈的女子發怔,忍不住從馬背上探出身子,輕輕敲了敲長福的腦袋,“長福,別看了,這些可不算好的。等少爺住下,從大哥帶你去開開眼界。”他衝著長福憨憨的臉一陣擠眉弄眼。
長福伸手在嘴邊抹了一把,樂的直點頭。
“從平。”
聽見馬車裏傳出來李廷恩平靜的聲音,從平與長福互相對視一眼,立刻恢複了正經的模樣。
從平正色在馬背上挺了一會兒腰,沒有再聽到馬車裏有動靜後,忍不住又垂了頭,看著路上行人如織,大大小小的店鋪前都放著幾棵樹木,上麵有著用各式色彩濃麗的絲綢紮成的花朵,花朵惟妙惟肖,幾可亂真,遠遠看去恰似滿城滿街滿樹的繁花綻放。他不由詫異道:“京中這些店家何時如此有錢了,竟舍得用絲綢做了花樹來招攬客人。”
因在京中,又是開恩科,京中街道擁擠,從平邊上正好有一個腳夫挑著擔子與從平並肩而走。那腳夫聽見從平自言自語,打眼一看,覺得從平邊上的馬車並不出眾,從平他們騎的馬也並非上等民居,從平看上去也一臉和氣,就笑著接了兩句。
“這是官府的意思,下月初是朝廷恩科,月尾是太後千秋壽宴,咱們京師春日來得遲,今年又冷的厲害,官府從暖窯裏搬出來的花沒兩日就死了,這不沒法子,隻得讓各坊的商鋪用絲綢紮花。”
從平還沒接話,李廷恩打開車窗,與長福一起並肩坐到車轅上,溫和的笑問那腳夫,“這些絹花是用官府發下的絲綢紮的?”
“哪兒啊。”腳夫一眼就看出李廷恩是讀書人,對李廷恩態度的和氣,他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意思,急忙道:“公子有所不知。官府隻下了令,這些絲綢是商鋪自己出的,絹花也是他們自個兒找人做。每隔五日,官府會派人挨家查探,瞧瞧哪家的絹花壞了還是髒了,要商鋪掌櫃的沒有立時給換了,這鋪子,嘿嘿。”腳夫左右看了看,抬起左手指了指不遠處一間大門緊閉的鋪子,“公子您瞧,那兒以前是咱們春安坊有名的鳴鶴樓,好幾個讀書人中了狀元都在那兒寫了詩,酒樓前些日子還叫匠人來重新收拾過,說是今年恩科大掙一筆。結果五天前官府來查檢,發現酒樓麵前樹上那絹花都給染了油煙味,酒樓掌櫃的舍不得換,酒樓就被封了,掌櫃的都給下了大牢。”腳夫聲音越說越低,顯然是心存顧慮了。
聽見腳夫所說,從平與趙安都沉默了。唯有長福沒心沒肺的咋呼,“這開酒樓的人可真是不小心,眼看掙大錢的時候。”
“可不是。”腳夫笑著接話,“京裏人都說,這次恩科讀書人們的銀子,隻怕都要叫玉林香給掙去了。以前玉林香一直被鳴鶴樓壓在腳底下,這次玉林香倒是白撿了個便宜。”
“玉林香。”從平聽到這個名字,覺得有些熟悉,他仔細在腦海中回想了一番,側身到李廷恩身邊低語道:“少爺,玉林香是王尚書侄子開的。”
李廷恩眸色發沉,“王尚書,太後的胞兄?”
“是。”從平很肯定的點了頭。
看著滿城絹花,李廷恩眼底一片冷意,他應付了那腳夫幾句,叫趙安給了點碎銀,將人打發走了。
幾人出了商鋪聚集的春安坊,一路便順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