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星期天,我想著和老婆娟子、兒子小丁一起到西門公園去玩。這小縣城也沒有什麼好的去處。去西門公園,這是上個星期就說好了的。一大早,娟子就開始張羅了,說得帶點吃的喝的,不然那兒的東西那麼貴怎麼能行,還說得帶個墊子去,不然坐的地方髒死了。正準備出發,我的電話響了。
電話是鄉下的妹妹王紅打來的,王紅的語氣有些急:“哥,你快回老家來吧,我剛聽人說咱娘又病了。”王紅說完就掛了電話。我忙和娟子、小丁說:“今天就不去玩了吧,我媽病了,要回鄉下去。丁丁,要不我們一起去看看奶奶?”聽了這話,小丁蹦了起來,叫道:“好哩,我可以看奶奶了呢,奶奶那兒有件寶貝哩。”娟子有些不高興,我就想問個清楚,娟子說:“上半年不是回了一次老家嗎,村子裏的人都說你娘有件寶貝,說是用個古色古香的木盒子裝著。我就看過那木盒子,我讓小丁去拿下來看看,倒讓你娘給訓了一頓,什麼寶貝?連自己孫子也不給看。”小丁不管,大聲叫道:“你們快走吧,不要吵了。”我們便不再爭了,和小丁一起叫了輛出租車出發了。
其實縣城離老家白水村隻不過五六十裏地,叫個車不用一個小時就到了。但我回老家的次數並不多。我覺得自己真是有點忙,好像天天都有事,每天都在忙。上次回家的時間大概是上半年三月份了吧,眼下進入了九月了呢。我的老家其實也就娘一個人,父親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好幾次我說讓娘到自己家中去住,可娘總說年紀大了,不大習慣。好在我娘的生活還能自理,再說,妹妹王紅就嫁在鄰村,多多少少有些照應。至於生活費,我當然是每年提前就給了的。這一點,讓我還是感到心安的。
我們一家人回到老家的時候,妹妹王紅早就到了。隔壁李大爺小聲地埋怨著我們兄妹:“你看你們,一個吃著公家飯,一個就在鄰村,咋不多用點時間來看看你娘?”王紅一把扯過我說:“哥,娘的高血壓和心髒病又犯了,一骨碌倒在了地上,這次要不是李大爺看見後扶了起來,我們怕是見不著娘了。剛才村裏醫生來過,用了點藥,說還是得到大醫院去查一查,用些藥,不然,這病會隨時隨地發作的。”
我於是對李大爺連聲說著感謝的話,又忙著和王紅準備著將娘送到縣人民醫院去。娘還不能說話,知道一雙兒女回來了,不停地點著頭。一會兒,東西收拾好了,還是那輛出租車送去。臨上車,我的娘用手指了指床頭,我一看,是個木盒子,我想起早上娟子說的話,心想娘是想著帶上她的這寶貝吧?就拿過盒子,用枕巾包了一包,遞給了娘。娘這才上了車。
進了人民醫院,掛號,住院,一切都還順利。姓劉的主治醫生說:“幸虧你們送來及時,不然,你娘真的有生命危險了。老年人患有高血壓和心髒病,可能隨時與你們說再見,你們要重視啊。”住院用了三天的藥,娘的病情這才好了些。在病房外的走廊,王紅就問我:“哥,你猜娘的木盒子裏真的會是一件寶貝嗎?”
“我不知道。也許是吧,我聽娟子和小丁說的。”我說。
“我想應該是件寶貝吧。”王紅說,“村子裏的人說,娘在三年前就有了這個寶貝,聽說是娘在村東頭廟台下開荒時得到的一個寶貝,有人看見的,後來娘就用她最珍貴的針線木盒子給裝了起來。”
“去年家裏鬧賊就是因為這回事吧。”我又說。
“肯定是啊。但是娘天天將木盒抱著睡覺哩。”王紅說,“你猜會是個什麼寶貝?”
“大概是個什麼古董吧。”我猜。
“過兩天娘就出院了,我們問問她吧。”王紅說。
兩天後,娘要出院了,還買了些藥一並帶回去。到了家,來看望的人們都走了。王紅問起了娘:“娘,您那木盒子裏真是個寶貝吧?”娘的精神好多了,但話到嘴邊又縮了進去。我就又問了一遍,說有寶貝讓兒子替您保管多好啊,對於您也安全些。娘這才拿過盒子,盒子咚咚地響。真是寶貝哩,我們二人想。娘慢慢地打開盒子,是些奇形怪狀的小石子。
我們兄妹同時驚訝地說:“這哪是什麼寶貝啊,娘?”
娘頓了一下,輕輕地說:“這才真是娘的寶貝哩。你們看,這石子有大有小,再數一下看,大的有5顆,小的有11顆,這就是說,這三年來,林子來看了我5次,紅子來看了我11次。人的年紀大了,什麼事都戀著自己的孩子,總想著你們能來多看看娘,娘把你們每一次來看得多金貴,這真是娘的寶貝啊,什麼時候娘走了,就讓娘把這寶貝也帶走吧……”
娘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和妹妹早已哭成了淚人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