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遠離中央大帝國,遙遠到隻能靠想象的偏僻大陸。
深夜,蜿蜒的山間小路。
半空中,突然有一圈圈波紋蕩漾,席幻的身形憑空出現,然後直挺挺地跌落在地上。
他的眉心,還紮著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可奇怪的是,他脖子上的掛繩也沒入了眉心深處。
就好像是匕首先紮中了什麼掛件,然後把那個東西一起紮進他的眉心。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柄匕首的光芒漸漸消散,然後變得黝黑無奇,再然後變得鏽跡斑斑,最後像是徹底枯朽,被山間小風一吹,化作無數塵埃,淪落成泥……
而這時,席幻眉心的傷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最終隻留下一道傷痕,淡淡的,淺紅色,給那張原本清秀文弱的臉,增添了幾分英武和霸氣。
他的身形微微動彈了一下,繼續沉睡……
同時發生變化的,還有他那根斷掉的左手中指。
左手附近,有一圈圈波紋在蕩漾,這種蕩漾的幅度越來越小,越來越集中。
最後波紋集中在他的中指缺口處,漸漸由透明轉為肉色。
一轉眼的功夫,看起來整個手掌就變得完好無損,好像從來就不曾殘缺過……
那根中指,微微一動,好像分化出幾根小觸手,但是很快,這些小觸手就變淡,變成了透明,十分詭異。
旋即,附近的一把青草憑空拔起,然後懸浮在席幻身上,擦拭不停,動作卻越來越慢,好像力氣不夠的樣子。
一番磨磨蹭蹭之後,席幻頭臉和衣服的血漬終於被清理幹淨,那把青草就散落在地上。
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一陣稀裏嘩啦,鐵鏈摩擦地麵的聲音響起。
“快點”,“走快點”的厲聲嗬斥不斷。
幾個腰佩刀劍,手拿長鞭的壯漢,押解著一群手腳都上了鐐銬的乞丐,向山上走去。
“咦,這裏還躺著一個,就是太瘦弱了,看起來像是讀書人啊!”
“哈哈,沒事,在鞭子之下,畜生都能幹活啦,何況是人。帶上,帶上。”
“頭,這家夥不會死了吧?怎麼踢都踢不醒啊!”
“別添亂了,直接搬起來放糧車上。日出前,我們必須抵達飛來峰。”
“想不到快到地方了,還有送上門讓咱們抓的倒黴蛋。”
“頭,回頭你跟趙大腦袋說說,悠著點,不要總把人搞死。我們抓個礦奴也不容易!”
席幻覺得死亡也並不可怕,好像一場永無休止的夢。
好幾次他想從夢裏醒來,可眼睛總是睜不開,也動彈不得。仿佛身體不屬於自己,的確,死人哪裏又會有身體,有也是屍體!
他把自己的全部人生經曆再次回想了一遍。
在印象中,從沒見過母親。嬰兒時期,被喂食了一種毒藥,全身經絡完全閉塞,自己很小的時候就懂事了,博覽群書,試圖通過別的方法修複身體,可十多年後一無所獲,這才開始自暴自棄。
說實在的,一個不能修煉的廢物,即使做紈絝壓力也很大。席幻有些自卑,一直認為自己的存在,就是修士宮尊主的恥辱……
可是當父親為了保全自己的一條胳膊,竟然寧願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身上紮洞,一個頂天立地的人族大英雄,寧願被一個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的跳梁小醜羞辱。
席幻就徹底醒悟了。
父親,首先是一個父親,然後才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因此,他寧願自殺也不願看到父親受到羞辱。
突然一陣冰涼兜頭蓋臉澆下,浸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