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煙花放完,眾人回到大廳,便見到整個大廳隻有這二人,一個投壺,一個呆立。郡主大家均認得,但那名十八九歲的少年卻麵生得很。
玉東籬見眾人歸來,急忙退回陰暗的角落。
莫小蝶眉峰一皺,大聲道:“玉東籬,本郡主命令你陪我玩!你敢抗命麼?”
眾皆大驚。
好半晌,玉東籬方緩緩步出角落,垂頭立在她身側。
滿室鴉雀無聲。大家俱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位陌生的玉公子。
眉清目秀,麵色白皙。倘若他與玉滄瀾站在一處,絕對是不起眼的一個,就像陽光與影子的區別那般明顯。他的眸子似乎不太適應刺目的光線,微微眯起。
大家驚歎,原來那個與人私奔的狐狸精拋下的竟是個比女孩子還要清秀文弱的兒子。他沒有一處像玉家人,或許長得像他娘。但無論怎麼看,也不像個狐狸仔啊!
莫小蝶原以為初次立於大庭廣眾之下的玉東籬會驚惶失措、自慚形穢,她正是要讓他闖過這一關。豈料,他竟平靜得恍若麻木般,仿佛這一切俱與他無幹。
正納罕,周圍開始響起竊竊私語,隱含一些鄙薄非議之詞。真是豈有此理,好歹這是主人家,即便知道玉府老爺素來不喜這個小兒子,也不能當著主人的麵任意菲薄啊!尤其他的家人,竟一個個離得他遠遠的,仿佛沾上他便是沾上恥辱。
突然一股熱血上湧,她驀地拽過玉東籬,昂然道:“玉二公子乃本郡主的義兄,從今以後,誰若對他不敬,便是對本郡主不敬!言盡於此。”
滿堂嘩然。
玉東籬驚訝的看向她,她朝他擠擠眼,俏皮的一笑,若無其事的繼續投壺。
歡宴結束,客人逐漸散去,莫小蝶轉頭四顧,玉東籬竟不知何時悄然隱遁。
“嘖嘖嘖,連聲謝都沒有,你做這些有何用?人家根本不領情嘛!”方紫鳶在她耳邊悄聲道:“你的義氣可以收起來啦,多給需要的人,比如我。”
莫小蝶薄怒道:“看我今後還理他!我再也不理他了!我發誓!”
莫小蝶說到做到,從今以後碰到玉東籬果然不再搭理。他不理她,她幹嘛總上趕著追他?這可不是她的一貫風格。
這日一早,方紫鳶尚在睡懶覺,莫小蝶獨自一人出了院門,碰到玉秋蟬與兩名丫鬟急匆匆而過,不由喚住她。
“你做什麼去?”
“大哥要走了,我去送送他。”
“玉滄瀾?走哪裏去?”
“西邊有農民暴亂,皇上派大哥去鎮壓。”
這可是大事,馬虎不得!
“我也去送送他。”
“好,走吧。咦?怎的總不見你的丫鬟跟著?”
“是我打發她們莫跟著的,礙手礙腳。”
“哦,走吧。”
兩人並肩而行,很快到達正堂大廳。裏麵早已侯滿了人。莫小蝶向玉星野及其夫人打過招呼,便來到玉滄瀾身邊,一臉認真道:“鎮壓農民暴動,不比抵禦外敵,盡量不要殺人。”
玉滄瀾唇角微勾。“既是鎮壓,不殺人不可能。”
“嗨,民乃國之根本,民一動全國皆動。農民造反,無外乎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找到他們造反的原因,盡量滿足他們的要求,不以武力解決豈不是好?”
“你太天真了,他們豈是那般好滿足的?”
“你自小在深宅大院長大,豈知民間疾苦?難不成你從未聽說過官逼民反?”
“郡主難道知道民間疾苦?”玉滄瀾古怪的看著她。
“唔,我至少聽說過。”嘖!該如何說服他呢?她實在是所知有限啊!
玉滄瀾輕哼一聲。“道聽途說不可信,對付這幫刁民必須依靠武力!”
“先嚇唬嚇唬他們就成啦。倘若他們隻是被逼而反,濫殺濫砍豈不殘忍?”
“婦人之見。”
嘖嘖,這個家夥怎的如此殺戮成性?還是男人都喜歡打仗?
她皺皺眉,將他拽至一邊,小聲問:“你可知他們為何造反?”
“他們抗租抗稅。”
“為何抗租抗稅?”
“……”
“定是稅賦沉重,老百姓交不起,官府又一再威逼,大家活不下去了,不造反難道造福?”
“怎會交不起?又不曾有過天災,朝廷也未曾加賦。”
“天災是沒有,但人禍呢?老百姓手裏真的有地麼?恐怕早就讓地主豪紳搶占去了吧?人家沒地,你讓人家怎麼交租?變戲法?”
“你怎的知道?”
“你去了一問便知啦,不外乎此種原因。我隻是告訴你,倘若真是這個原因,你就不能隨意殺人了。”
玉滄瀾半信半疑。
“你可以向皇上建議,地多的多交稅,地少的少交稅,沒地的不交稅,這就公平合理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