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開著車一路向郊區駛去,車廂裏很安靜,安靜得可以清楚地聽見彼此的呼吸。
應櫻始終望著窗外,她喜歡看秋天高遠碧藍的天空,那樣萬裏無雲的天空讓她感覺寬闊且豁達。也許真的是經曆了太多,現在的她已經變得安靜下來。隨著所有的疑惑和答案慢慢出現,她原本糾結的東西都已蕩然無存。
這些天,她一個人待著,將過去的記憶都翻了出來,一遍遍地想,想這些年她究竟做了些什麼。故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似乎也是這樣明媚的一個秋日,她遇見了後來徹底改變她生活的人。她偶爾會想,如果當初不去關注一言,或者如果她沒有在那本古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可她很清醒地知道不會有如果,一場愛情讓她完全改變了時間最初的自己,而現在,是不是還能回到原本的模樣?
應櫻微微轉頭,看向許諾平靜的側臉,目光漫漫如水一般。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愛這個男人,可隻有她一直不願承認,時間是件很殘忍的東西,她怕自己一旦承認就會發現原來愛早已被時間磨盡。
愛嗎?還愛嗎?她在等待答案···
許諾可以感受到她的目光,即便不回望過去,他也能想象出她那淡淡的無奈的眼神。其實他又何嚐不會害怕?他總記得很久前她那宛若精靈般純淨美麗的笑靨,可再遇後,他看見的始終是淚水。是他的離棄剝奪了她的快樂,她那麼恨他···他要如何才能讓兩人回到從前?
沿途的風景越來越簡單,應該是離市區漸漸遠了,應櫻看得累了,索性閉上眼稍作休息。她的失眠雖然好了些,可依舊睡得不深,每天起床總是很困難,昏昏沉沉不得清醒。
“還要很遠麼?”她合著眼問,已經放棄去猜測他會將她帶向哪裏,或許他曾害她傷心難過,但她對他唯一不變的就是這份信任,就如同她這麼多年來一直潛意識裏深深地相信他對她的愛。
“不遠了,累了麼?再堅持下,到了那邊再睡吧···”許諾轉頭對應櫻輕聲說道,滿目柔光。
“嗯···”她應了一聲,卻忽然又道:“許諾···你知道麼?洛洛要走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告訴許諾,可真的說了出來,就好像為一直壓抑的情緒找了一個宣泄,一發不可收拾。其實,即便她不去想,那心中因洛息塵的離開而空落的地方依舊存在。她不是完全冷心冷情的人,洛息塵之於她,就好像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她已經習慣他的存在,就好像她習慣對許諾念念不忘,習慣和一言互相撫慰。
許諾沉默了片刻,望著她合上的雙眼,目光裏有太多的掙紮,最後卻隻是小心翼翼地問:“你很難過嗎?”
應櫻緩緩睜開眼,露出那墨色無邊的瞳仁,她垂著頭,唇邊微微泛起一絲苦笑:“對,我很難過···”
握著方向盤的手因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許諾甚至不敢再看她此時的表情,隻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你···愛他嗎···”
應櫻卻笑得愈發苦澀:“那麼久了,我總懷疑自己有自虐傾向,洛洛是多好的一個人,沒誰比我更清楚,可偏偏就是無法愛上。很多人說我傻,說我固執,說我不知好歹···可是,愛情哪有那麼多道理可言?我因他感動,為他心疼,甚至將他視為極重要的人,可終究不是愛。洛洛是多麼完美的人,他不應該得到一顆殘破的心,那樣對他是一種褻瀆,也太不公平···”
應櫻的話音還在車廂裏綿繞不絕,許諾卻覺得自己已經曆經了一個輪回,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感覺那麼真實,讓他一瞬間就滿身冷汗。他猛地踩下刹車,下一刻就已經將應櫻緊緊摟在懷裏,仿佛想要將她深深嵌進自己的身體裏,再不分開。
應櫻嚇了一跳,似乎還未從方才的情緒裏跳脫出來,她被許諾緊緊摟著,緊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想要推開他,卻忽然感受到許諾劇烈的顫抖,她有些遲疑地開口:“你···在發抖?”
“櫻櫻···”許諾呢喃著她的名字,隻覺得心髒仿佛還在抽搐地疼痛,他開口,聲音暗啞:“我很怕···怕你愛上了他,怕我所造成的一切終究無法彌補,怕我再沒資格愛你···”
應櫻微微發愣,許諾的害怕讓她覺得無措,她從不知道他會這樣失控,記憶裏一直那麼靜默從容的一個人···
“我不愛他,並不代表就原諒你···”應櫻語氣生硬,說出這句,不知道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還是為了提醒許諾一切還沒有結束。
似乎是感受到應櫻的不適,許諾終於放鬆了力道,卻仍舊將她摟在懷裏:“我知道···櫻櫻,連我都不想原諒自己,但···我多希望你還愛我···”
應櫻緩緩推開許諾,抬眼對上他悲傷的眼眸,低低地說道:“我已經快要不記得當初為什麼會愛你了···你答應過的,會給我那個答案。”
許諾垂下眼,將所有情緒都慢慢壓下,他回過頭去,重新啟動了車子。良久,他終於恢複了平靜,對著猶自迷惑的應櫻溫溫一笑:“很快,我就會給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