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空有著獨特的青藍色,澄淨的一大片,而那樣毫無雜質的顏色,映襯著秦玥昊幹淨疏離的笑容,看在一言的眼中,卻是無邊無際的灰蒙。所有的表情與情感都在這一刻變得僵硬,她睜大了雙眼,卻發現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耳邊隻回響著他的聲音,一遍又一遍……
小姐……你認識我嗎?你認識我嗎?你認識我嗎……
我就在你麵前……可為什麼你會忘記……
一言所有的話都梗在喉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蒼白著臉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那一個瞬間,似乎感覺到了胸口處那久違的尖銳的疼痛。
在意識完全陷入黑暗前,她隻來得及閉上眼,將那未落的一滴淚阻在眼眶內。她想,老天爺果然是不願意眷顧自己的,將她拉上雲端不過是為了更狠地拋下來。還有什麼比忘記更可怕?他忘了她,生生地將彼此間所有的牽連化成了零……
一言暈倒了,就那樣軟軟地倒下去,突然得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身體碰上冰涼地麵的時候,她恍惚還能看見那青藍的天空,可他的影子卻模糊起來。她沒有來得及回答秦玥昊的問題,更沒能看見那個說不認識她的男人在她暈倒的瞬間顯露出的焦急神色。
小鎮的醫院並不大,卻也來往著很多人。走廊長椅上的油漆已經磨光,連白色的牆壁也因為年代久遠而變得褐黃,但整個空間內彌漫的消毒水的味道卻始終不變。秦玥昊的輪椅靠著牆壁,他垂著頭很安靜地坐著,身影顯得瘦削而淡漠。
他微微合著眼,教跟前路過的人看不清一絲神色,顯得很是平靜,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所有的平靜在薛一言出現的那一瞬間就已被打破。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一言沒有暈倒的話,他是否還能撐下去,是否能在她那剔透的目光下假裝是個陌生人。
成悅從病房出來,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垂頭坐著的男人,她微微頓了下,將自己臉上的憂心掩下,才快步走向了他。
察覺到有人靠近,秦玥昊緩緩抬起頭,見到是成悅便放鬆了自己的表情,開口問道:“她怎麼樣了?”
成悅彎下腰將滑落的薄毯從新蓋在秦玥昊的雙腿,細細掖好後,才抬頭回答了他的問題:“大夫說是勞累過度,也有些營養不良,所以才暈倒的,現在在輸葡萄糖呢,說養幾天就好了。”
“嗯……”秦玥昊一直捏緊的拳頭這才終於鬆了開來,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一言在他麵前倒下的時候,他有多害怕她是舊疾複發,甚至有一瞬間害怕她會醒不過來。
“阿風,你認識她吧……”成悅並不是個聰明的女人,可自己關心的人哪怕有一絲的情緒波動她都能有所察覺。這些年,除了剛從病床上醒來的時候,他一直是安靜溫和的,即便表麵上顯得很滿足,可她知道,這個男人其實並不屬於她的世界。而那個美麗女子的出現,似乎已經打破了某種他們都默認的平衡。
秦玥昊並不否認,習慣性的微微垂著頭,目光漸漸變得幽暗,似乎有太多的情感無以言說,隻能沉默地隱忍。
成悅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見秦玥昊不回答,便自顧自地又說了下去:“其實,即便你不說,我和阿爸也知道,你已經想起自己是誰了吧,一年多以前就想起來了……你不說,我們也就裝不知道,想也許你以前的日子過得並不舒服,你不願意回去,我們也很樂意跟你一起過日子……可現在,似乎不可以了呢,那位小姐……她應該是你喜歡的人吧……”
秦玥昊偏過頭,有些詫異地看向那個他一直覺得憨憨傻傻的姑娘,很顯然,自己似乎連成悅都沒能瞞住,那麼麵對一言的時候,他又有幾成勝算?
這麼想著,便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他緩緩開口,低低地說道:“那,你們是不願意再收留我了麼?”
成悅沒想到秦玥昊會這麼說,連忙搖頭說:“那怎麼會?我和阿爸都那麼喜歡你,你願意留下的話,我們開心都來不及了,可你……”
秦玥昊沒有讓成悅說下去,他隻是盯著她的眼睛,用那種很柔軟的神情說:“成悅,幫我個忙好麼?”
成悅愣愣地點點頭,眼前的男人她向來拒絕不了,有時候甚至想,隻要是為了他,上刀山下油鍋她都不會介意。可,這次他那麼慎重地請她幫忙,反而讓她忐忑不已:“你要我幫什麼忙?”
秦玥昊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目光沉沉,連聲音都透著些決絕:“和我演一場戲,將她騙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