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埋名隱姓得九載,虛擲流年幾城春。(1 / 3)

鼎鼎大名的冀王府就坐落在昌平巷。

雖說是個王府,因著冀王不喜奢華,這宅子從外麵看起來也就是與尋常人家一樣的白牆黑瓦。

不過是大一些的宅子,高一些的圍牆。整日裏寂寂無聲的深深庭院,一樣的春秋雨雪,並沒有什麼會吸引人矚目。

昌平巷因著冀王府的關係鮮少有人無故穿行。不提這楊花漫天的時候,也遠不如主街上熱鬧。而今日巷子裏卻不知為何停了一台軟轎,轎旁站著一位身量纖纖著鵝黃裙衫的嬌俏姑娘。

她一雙細長眼,眉色淡淡。垂著眼簾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腳下,讓人瞧不出心思。隻是雙唇緊抿微微泄露了內心的焦急。

看她雙頰粉嫩,頭上梳著雙環丫髻,全身並無過多的裝飾,發間耳畔卻都是指甲蓋那麼大的圓潤珍珠。這低調又惹眼的妝扮不禁讓人扼腕暗歎,王府的丫鬟果然是比窮人家的小姐也要強上三分了。

等了有一盞茶的時候,冀王府的側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紫色身影從門縫中飄然而出,懷抱著個藍色包裹,匆匆低頭上了軟轎。

黃衫丫鬟緊走上前與轎中人交談幾句,便慌忙招呼轎夫抬起轎子往主街上走。

這會兒子,主街上無數的馬車軟轎帶著人流都隻管衝著一個方向前行。冀王府的小轎自然也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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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這會兒,馬車馮也已經將車趕進了城內。那書僮正撩起車內一側的布簾往外探看,隱隱露出他身後容顏精致,閉目養神的半張側臉。

今日,虞城的民眾多是湊了一起乘著馬車或轎子,前往鳳鳴山下成銘湖畔春華樓旁的大柳樹下去看放榜。

主街兩旁的小商販們趁著這會兒人多,爭搶吆喝著展示手裏身前的玩意。隻是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多是麵帶焦急的往湖邊而去。路邊琳琅滿目的新奇玩意兒一時間竟無人留意。

此時錢家的府的側門也有一頂深色的綢布小轎出來。

轎旁跟著綠香與一位穿紅衣的丫鬟,一側的高頭大馬上,少年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正是剛才的秦梓書。

綠香在轎邊低語幾句便抬頭衝秦梓書道:“梓書少爺,小姐說如今時辰還早。大柳樹那裏定是有好多人在,咱們就先往白雲寺去逛逛。”

秦梓書聽了忙點頭應好,一行人便差了路往鳳鳴山方向。

踏青不過是平常人家的說法,擱在那些文人才子便叫了賞春。

難得被父母大人恩準出門的小姐們多喜歡趁著這天氣和暖的好時候,結伴往鳳鳴山上的白雲寺去燒香,順帶散心。

而這難得的好機會,便常常引得各種滿腹詩書的青衫白衣一群群的來遊湖。

有些在山頂席地而坐。一麵品味著風中送來的脂粉香,一麵感歎韶華易逝。

也有些不拘小節性格豪爽的縱馬而行,順帶賞賞春風細雨,春顏如花。

一時間這秀麗風景之中,便是有些才子佳人撿個手鐲掉個手絹,種下情根也是有的。

一路看來,錢三娘隻覺春光無限好,沉寂了一個冬天的心情也略略好了一些。由綠香紅玉攙扶著下了轎,遠遠見到一個身著鵝黃色裙衫的丫鬟扶了位紫衣小姐從寺廟的殿門裏正行將出來。

隨意打量一眼,心中不由驚歎。

虞城的美女果真不少。小姐氣質絕佳貌美,連丫鬟都生的靈秀。

不好一直偷瞧,便隨意掃上兩眼由兩個丫鬟扶了自己往大殿中去燒香。

這廂才拜完起身,便有一小沙彌從側殿轉出上前行禮。

“今日方丈有舊友來訪,不便與小姐品茶論經,還請見諒。”小沙彌雙手合十,神色恭肅。

錢三娘連忙還禮,合十微笑道:“今日隻為散心而來,既然大師不得空,三娘逛逛便去了,有勞師傅方便時替小女問候一聲。多謝。”

一旁秦梓書奉上繡了佛字的霞色布袋雙手合十道:“師傅留步。毋須客氣。”

小沙彌唱一聲“阿彌陀佛。”雙手接過布袋後欠身再謝,目送四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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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因著今日詩會頒榜的緣故,這白雲寺裏卻不如往日熱鬧,如此一來四人都少了身份顧慮,比平日裏更輕鬆些。

綠香一入院子已是跑開了,在大殿前的幾棵櫻花樹中來來回回的兜轉,下一秒,聲音就從遠遠的牆角傳來。

“小姐。你看這滿園的櫻花,多漂亮啊。紅玉你快來,這裏還有株含苞的山茶呢。”

“當真?這時候竟有山茶?”紅玉最喜山茶,被綠香這一句勾的驚喜出聲,撒手要去,卻又忽然記起小姐,便站住了腳,踟躕一陣不再做聲。

錢三娘笑著推她道:“難得今日沒有太多人,你也頑去吧。我與梓書隨便逛逛,丟不了的。”

紅玉聽了,赧然一笑卻搖了搖頭。

秦梓書見了也笑道:“去吧,三娘有我陪著。待會兒去轎子那裏碰頭,一起下山便是。”

紅玉看看錢三娘又看看秦梓書,像是在思量兩人的話。正巧綠香又在一旁喚她,終是忍不住笑笑,朝兩人行了禮才跑開了去。

秦、錢兩人一麵說話,一麵隨處看著生機盎然的花花草草,待行至園內一處偏殿的角門時,正遇到幾個灑掃的小沙彌。

秦梓書便轉身對錢三娘道:“可還記得咱們初見?”這邊錢三娘早已笑了起來。“就知道你又要重提這舊事。”

原來秦梓書是個被棄在白雲寺的牆腳下的孤兒。被寺院灑掃的小沙彌撿回,在寺中養至八歲。

錢三娘此時回想當年,恍然浮生若夢,隨口笑道:“也是奇怪。我也算這寺中常客,偏巧那日與癡心方丈說話出來晚了些,見到你這個小沙彌站在這處角門前發愣,手裏拖著把和人一般高的大掃帚,對著那樣美的落日晚霞,卻哀哀歎氣。”

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笑了起來,眨眨眼,故意學了幼童道:“你這小和尚,如此大好時光,卻在這裏唉聲歎氣什麼?”

秦梓書見她一身俐落書生打扮,幾分消瘦,立在那櫻花樹下玉立婷婷。一臉的淘氣再添幾分俏皮。讓他心內說不出的舒暢,便也跟著大笑起來。

幼時的錢三娘不似一般穿紅帶綠的孩童,初遇時一身素淨月白裙褂,領口一朵粉色櫻花,神色淡漠,張口尋問自己為何歎氣,言語間卻活脫一副大人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