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華一時是被冷悠然氣的怒火攻心，腦子也亂了，沒有燈也不看路隻管氣衝衝的往外走。
發覺一片漆黑後隻能尋著亮處而行。卻在穿過條小路後遠遠瞧見一白一青兩個人影，便劈頭蓋臉罵了過去。
“你們兩個客人大夜裏的在人家園子裏晃什麼晃！”
裴若華原是惱急了拿季文翰與青衣二人撒氣，卻不想剛一開口眼淚卻掉了下來。
季文翰轉身看來見她情緒不穩，微皺了眉頭，攔了一旁要開口教訓她不敬的青衣，上前遞了帕子道：“哭什麼？”
裴若華接過胡亂在臉上揉了揉，心中忽就生出委屈來，淚眼將季文翰瞧了瞧，咬了咬下唇，倒也沒說出話來。
“這樣子，定是被人欺負了！”青衣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和嘲諷。
裴若華瞪他一眼，倒想起綠香來。
“我沒事瞎逛，綠香找不到了。”她胡亂抹著眼睛，不想被青衣看輕，嗓子裏卻還是帶著絲哭音，倒更似撒嬌訴苦。
“你別急。她尋不到你自然會回去，我還是先送你回沁芳齋去吧。”
裴若華看看四周漆黑一片，無奈也隻有點點頭。
青衣前麵掌燈帶路。裴若華隨著季文翰跟在其後。
“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她此時心緒已靜，認出此處正是她之前偷聽季文翰與玉寶說話的小花園。
“怎麼又來這裏逛？我怎麼不記得你喜歡大半夜的逛園子。”她喃喃自語，轉頭卻忽見季文翰淡淡一笑，看的她心內煩惱愁緒似雲絮入風，瞬間消散。
“我隻是在房中呆了一天，累了。所以出來逛逛。”
裴若華聽出他話裏的無趣，不禁也笑了笑：“如此說來，我們讓貴客在府上窩著，倒是待客不周了。”
“你有什麼心事？”季文翰避而言他。“你從東南角上來，剛才是去找了悠然公子？”
裴若華看他一眼，想起方才之事又覺生氣，便不答話。季文翰似是覺察到她目光，側臉來又是一笑。
裴若華忙捂了眼道：“你快別笑了。我覺得你還是往日裏那樣冷冰冰的好，你若再笑下去我就要神智不清了。”說著又記起自己眼下的難題來，扯了季文翰袖袍道：“方才二夫人吩咐我明日去賀秦王夫人壽誕。可我現在連她長什麼樣子多大歲數都不知道，怕是要讓那人得逞，出個大糗了。”
“這個不難，你隨我來。”季文翰一笑，裴若華又是一呆。
“青衣你去帶綠香來伺候。”季文翰吩咐後又略略思索道：“將小王爺與公主也請來。”
“是。”
孤男寡女於深夜共處一室總歸落人口實。是非之地，原就有人盯著，如今又多了曹嫻暘與書畫，還是小心為上。“既然大家都睡不著，就一處聊天說話。”
裴若華歡天喜地的跟著去了，隻忽略了季文翰掃向她身後遠處黑暗裏的一抹月白。
*
鶯聲燕語，脂香撲鼻。此處不是什麼勾欄院小妓館，卻是秦王府內院。
裴若華轉立在一棵丁香樹下，借著看花掩去自己打哈欠的不雅。
“這位小姐瞧著眼生，請問是哪家的閨秀？”
一個眉眼圓圓身子也圓圓的盤了發髻作婦人打扮的女子在瞧了她無數次後終於上來招呼。
“小女是裴府長小姐若華。見過夫人。”
“裴府長小姐！”
那婦人突然拔利的高聲讓裴若華隻覺自己耳膜都要破了，忍住自己想要捂住耳朵的雙手，盡量照孟澤蘭昨夜教導的那樣，麵帶微笑，落落大方，迎向周圍看來的目光。
探究。好奇。不屑。輕視。
裴若華一一對看回去。大多人會頷首微笑或是自覺將目光移開，但是有一人，卻與她相對而視。
一身鵝黃百褶紗裙，玉立婷婷。秀眉鳳目，玉頰櫻唇。圓潤的耳畔是隻翠玉點金的荷花耳墜，發髻一隻金翎釵極為精致。雖不及曹孟兩人美豔，卻有種小家碧玉的清新。
那清澈的目光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情懷，更引人遐想。
總聽人道眼睛會說話，這次裴若華信了。隻是那眼神看的她心裏緊緊揪起來，有些隱隱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