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還未到霓裳成衣門前,遠遠便聽人議論他們家昨夜遭了賊。
裴若華帶了楓哥過去,正遇到林行意跪在一個捧著肚子罵街的胖子跟前,於是上前行禮道:“這位想必是孫老板。小女子有禮了。”
孫豪威此時正是知道自家鋪子遭賊,丟了要緊東西氣的要命。
瞧了眼前這個男裝打扮的姑娘眼生,正要不耐煩卻見了一旁的楓哥,即刻收了怒氣應付一禮道:“小姐客氣。卻不知今日來是為何事?”
裴若華笑笑:“因著臨行前爺爺好生囑咐過孫裴兩家的交情。小女昨夜到了慶州,今日一早便來拜會孫老板,順帶談下新合約之事。”
林行意跪在地下早就認出了裴若華。隻聽得她這一番說辭明顯是撒謊。但生意人最是明白做事衝動不得,於是也不出聲,隻聽她往下去說。
孫豪威見了楓哥時已覺得不好。果然見她提起合約之事。若擱著以往也罷了,這昨夜才被偷了書信去,現如今如何應付是好?
正著急上火不知如何推阻,隻聽裴若華又道:“若孫老板今日不得空,咱們便是明日再談也妥。”
話音剛落,還不等孫豪威臉上的笑疊出褶來便又接了道:“既然孫老板意下如此,那小女子隻有順從長輩之意了。”隨手便招呼楓哥呈了往年的賬冊來,然後裝出畢恭畢敬的樣子道:“這些賬目孫老板處定然也是有一份的。咱們祖上不比一般商賈,從來親如兄弟。隻是俗語說的好,親兄弟也要明算帳。如今咱們把賬本對了也好結清。更省的那些不知咱們兩家舊日情誼的外人出去混說。讓他們當笑話聽事小,若是汙了祖上名聲倒不好了。”
這言語動作一氣嗬成,噎的孫豪威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煞是好看。
林行意也算個忠仆。覺得自己主子被這一席軟硬夾雜的話打了臉,忙從地上爬起來護主,指著裴若華道:“咱們兩家的合約早在百年前就說好的。如何到這會子裴小姐又來說要更新合約。實在可笑。”
裴若華裝作驚奇道:“果真?若真是如此便是最好不過了。也請孫老板將合約拿出來給小女瞧瞧,也算了了此事。小女年幼,也是第一次出門辦理家事。有不懂衝撞之處還請孫老板海涵。”說著又朝孫豪威作揖。
孫豪威狠狠瞪一眼林行意,將後者嚇得複又跪在地上再也不敢多嘴。至於昨夜已給裴若華看過書信一事便就這樣不了了之。
這時霓裳成衣門前早被民眾圍的水泄不通。
因孫豪威為人不善,不少得罪鄰裏街坊。如今見他被偷,都覺心頭大快。知道裴家來收帳,不少專意跑來看戲的。此時見裴若華要合約孫豪威不敢作聲,便已猜出是昨夜一並丟了。
圍觀者有些老街坊也都耳聞過裴家被孫家訛詐之事,又見裴若華一個嬌怯丫頭,自然起了幾分護助之心。
其中有人起哄道:“小姑娘,孫家是與你們家有合約的。你且讓他們拿出來給你看看便罷了。”
孫豪威原也想要耍混。但這話一出,便削去了他的底氣不敢動手。
他再瞧裴若華不過是個小丫頭,便想這事或許還有餘地。便佯裝和藹道:“裴小姐別急。你一路過來辛苦,咱們內室坐下說話。”
話音剛落。外麵又有人接著嚷道:“什麼事情見不得人,要帶人家一個女孩子內室去說?這青天白日的,你躲什麼!”
裴若華更是適時的紅了臉,很有些露怯的模樣道:“孫老板,咱們還是這裏說罷。不妨事。”
這下孫豪威沒了辦法。隻得道:“實不相瞞。那合約昨夜被賊人一並偷去了。”還欲再說什麼。裴若華卻接口道:“那也不妨。再擬一張新約來也一樣的。”
孫豪威不傻,如何不知道這擬新約必要結清舊賬。不然便是沒生意做了。可他如今確實丟了信件,卻也別無它法。
嚴說起來那信件也根本不算個合約,不過是自家耍賴罷了。
怪隻怪他將信件合約混作一談鑽空子。這時被裴若華左一句右一句的壓著翻不過來。更不能當著眾人與她一個小女子翻臉。一時間真是沒了主意。
裴若華複又催促再四。他隻得讓林行意去取了這幾年的賬本過來。當著眾人將舊賬一一結清。
孫家賴賬不過是孫豪威掌家後這十幾年的事。蘇向雪說的沒錯。他家鋪子雖大,多年來規模卻不曾增長。再有他做生意又多耍滑,客源也不算廣。且裴家對其取貨方麵多有限製,算下來拖欠銀錢也並不很多。約有四五十萬銀子上下。
裴若華得了銀票,叫楓哥接了。然後向孫豪威一揖道:“今日原是不該在這要緊時候打擾您。也多謝您體恤晚輩是女兒家且初次行走,所以沒心難為,感激不盡。打擾了一早,如今也該回去了。孫老板留步,咱們改日再敘。”說罷仍是不等他反應便帶人走了。
若說起來,孫豪威也不是個沒用之人。可惜他一開始便小瞧了裴若華,並不曾將她放在眼裏。再有因為有要緊之物被盜,心神不寧。裴若華又前言後語句句相扣、言行相逼,一點反應的機會也未曾給他。便得了這麼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