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朗星稀,此時劉府中各處的燈火都已熄滅。隻有幾處值夜的屋子裏還亮著燈燭。
三四個婆子聚在一起嗑牙打混,也有小廝們偷著賭錢喝酒的。
一個小廝因賭錢輸了,氣衝衝對其他幾個道:“老子先去放泡尿,你們且等著我回來大殺四方。”說著往院中茅廁處走去。
他仗著路熟並不曾點燈,卻是對著滿園漆黑心裏也發怵。口裏便罵罵咧咧的給自己壯膽。
忽然卻覺得腦後有陣利風刮過,頸間濕漉漉的淌下水來。他伸手摸上一把,正欲罵是何人捉弄自己。卻頭顱一歪,滾落在地。雙目之中仍是驚愕,臉上已沾滿了斑斑血跡與泥土。
裴若華睡夢之中隻聽院外忽有躁動。先是有人嚷:“有賊!”後來便是驚叫:“殺人啦!”聽聲音卻是從季文翰院子的方向傳來的。
她披衣起身到外室叫醒蘇向雪,吩咐她找個地方躲起來,自己要去外處看看。蘇向雪卻緊張的抓住她袖子不放,於是便隻得讓她跟了自己來。
她兩人一路循聲過來,卻見是秦梓書院中燈火通明。連忙快走幾步進去,隻見滿院子小廝舉了燈火,圍著秦梓書與一個黑衣陌生人。
秦梓書被那人拿住,刀鋒擱在頸邊不敢亂動,見裴若華與蘇向雪也來了,朝她們擠出個安慰的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裴若華眼見他被人挾持,肩上還染了大塊血跡,一時衝動便想要上前,卻被身旁的楓哥兒攔了下來。
這前後一亂,她身後的蘇向雪卻衝了進去。
隻見她幾縷淩亂的頭發散在額間,雙手握緊拳頭舉在胸前衝那黑衣人道:“你快放開秦公子。”
黑衣人見狀扯著秦梓書退後幾步,厲聲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跟小爺兒我嚷嚷。再往前走我就立刻送他去見閻王!”
那人麵目雖不算可憎,說起話來卻匪氣十足,讓人厭惡之餘又心生懼意。周圍幾個舉著火把的小廝都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蘇向雪卻仍是故作冷靜到:“你來劉府必然有你的目的,你說出來我們一定會答應配合放你走的。你隻別傷了秦公子,其他都好說。”從那顫抖的語音中不難聽出她的緊張與害怕。
裴若華原想要冷靜下來思考來人身份,此刻卻被擱在秦梓書頸邊那閃著寒光的利刃幹擾,腦中一片空白。
於是想也沒想,推開一旁的楓哥兒上前道:“她說的都是真的。我跟你保證。你莫要傷了梓書。”
那黑衣人隨即轉對她道:“你又是誰?”
“她是我們家小姐,她說什麼這家裏的人都會聽的。”
蘇向雪忙來拉了裴若華向那黑衣人哀求道:“你有什麼要求盡管說。是要錢還是珠寶首飾,你隻管說出來,哪怕是這府上沒有的,我們小姐也必然幫你尋了來。”
裴若華對蘇向雪的急切微感訝異,卻也不曾得空琢磨。
她看著秦梓書那蒼白的臉色,又見他連唇色都已發白,內心焦急。便也連連點頭應允道:“你隻要放了梓書,不論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他已受了傷,若是因為失血過多而亡,你就什麼都拿不到了。你快放了他。”
黑衣人聞言冷笑:“哼哼,你當我是傻子麼。我若放了這小子你們便會群攻上來。到時候我還哪有開口要錢的份。”
“我來跟秦公子換!”蘇向雪再向前一步,裴若華連忙拉住她。
“不行。”
卻有人與她同時開口。
聲線冷冷,似利劍刺破夜風而來,擊在她胸口。
裴若華回頭見季文翰正立在自己身後。比起大家倉惶起身的狼狽,他卻衣衫整潔,連頭發也都梳理的十分整齊,竟似不曾睡下。
白色的身影半隱在黑暗中,讓人無法看清。
裴若華胸中糟亂還顧不得尷尬,卻聽蘇向雪倒吸一口涼氣,忙回頭去看。
那黑衣人似乎見人越來越多,有些緊張起來,手中的刀已在秦梓書頸上劃出一道血痕。
秦梓書似是真的失血過多,又似有什麼內傷,麵色更加慘白。被那黑衣人帶著搖晃幾下,似就要摔倒在地。
那黑衣人似是也擔心起來,便抬起下巴朝蘇向雪揚了揚道:“就按照你說的,你過來跟他換。”
裴若華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因為下毒的事與秦梓書有了嫌隙,隻緊緊抓住蘇向雪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