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帝京。
丞相府諾大的府邸,氈毯鋪道,絲綢裹樹,金珠製花,翡翠為葉,裝扮盡極奢靡之事。府門前車馬擁堵、府內人聲鼎沸更不需細述。滿園的下人腳下忙碌,麵上俱為小心之色。他們手中扶的抱的各色的寶貝、盒子,隻讓人心驚這丞相府架子與底氣。
裴若華此時正坐在戲台後,看著身旁各種濃妝豔抹的妓子跑來跑去。百無聊賴,哼唱著這幾日剛學會的小曲兒。
姨父的生日倒也熱鬧,這一堆堆的金銀珠玉光芒耀眼的,還隻真是氣派的不得了。
剛才一路過來隻忙著幫瑞兒打理事物,倒忘記了去跟前麵報個名號。
姨夫生日,自己也該來送個禮什麼吧,真是荒唐,竟把這個忘幹淨了。無妨,裴府大抵會準備的。
神思亂遊之際,不妨被人撞上自己坐的圓凳。耳畔隻聽見“哎呦”一聲,她一個踉蹌忙的伸手亂抓,扯住一把頭發。
因慣性作力,那被扯了頭發之人疼的呲牙咧嘴。也因如此竟一時間沒叫裴若華認出熟人來。
“悠然?”
冷悠然一麵將自己的秀發從裴若華手中拯救出來,一麵驚訝道:“你如何會在這裏?”話一出口似是又明白過來,接著道:“送信的小廝不知尋了你幾多日,都以為說你丟了,沒成想你竟出現在這戲台子後頭…”
說話間,他隨手攔下一個小廝打扮的下人,將手中一卷不知什麼東西丟了過去道:“交給管事的。”便拉著裴若華往台下走去。
“虧得你也坐的住。裴家剛找回來的長小姐一下子就丟了,唬的那安排慶州之行的一幹人等統統丟了魂。楓哥兒和劉睿也已被拿了送回府裏扣著,就等這裏事辦完了好發落他們呢。”
裴若華被他扯的小跑才勉強跟上。幾次想奪回自己的手臂,卻也不能。隻得一邊拉扯著一邊問他:“如你所說就怪了。我因查賬被劉睿逼的無處去,隻能找了博雅公子求救,走前卻是休書回家告訴了爺爺的啊?再來那些個影衛…嗯…姨父吩咐暗中看護我的人,怎麼能不知道我的去向呢?你這樣說,這也…”
冷悠然聽了似是也察覺有些不妥,但慌亂之間也無暇細想。他也不言語,隻管將裴若華帶到一排房舍前,示意讓她進去。
裴若華轉頭見此處是一大殿,心內一驚。隻覺的自己姨父如此作派,這大澤的皇帝如何能忍?怕不是招搖太過了。
再看冷悠然已經丟下自己往回走出好遠去,便也別無他法,隻得移步進殿。
看多了外院府內各種華麗裝飾,這座無牌匾的大殿卻顯得樸素,隻能用工整大方來形容了。
她才剛要好好打量四周,耳中卻聽見細碎的說話聲。
“…送來。”
她才剛要細思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卻在一幅的精雕嵌寶的白玉石屏後掃見一個再熟不過的身影。
“紅玉?”
“小姐,你如何會在這裏?”
紅玉一臉驚喜的迎了出來。身旁跟了綠香,跟在最後的竟然是自己的姨娘,北堂夫人裴清芷。
四人當下此刻忽然在這裏遇見,真是不勝唏噓。裴若華寥寥講述自己如何從慶州來了帝京。卻掃見一旁小機上托盤中放的正是自己離開裴府前計劃做給姨娘的衣裳。
“你們兩個丫頭果然省事,難為我不在身邊,竟也替我將事情打理的這樣妥當。”
這相逢的確是讓她喜出望外。
說來姨夫的生辰大禮定也有人已幫自己備下了。
她走上前去拎起衣衫對裴清芷道:“這衣裳姨娘可曾試了?可喜歡嗎?”
裴清芷柔柔一笑道:“還不曾試過,但一見之下已是喜歡的不得了了。你這個丫頭,果然是心靈手巧的,又為何要跟你表姨媽撒謊說自己不善女紅?”
裴若華見她提起自己的煩心事,便丟下衣裳往她身旁坐了回來。摟住裴清的手臂撒嬌道:“姨娘還說呢,怎麼就能答應讓爺爺接了冷家的親呢?我可是不依。”
裴清芷仍舊笑道:“你小女兒家的,就這般議論自己的婚嫁之事,也不害臊。”說著伸手去刮她的鼻子。
裴若華伸手捂住鼻子,扭了幾扭,隻覺得心內煩躁。方才冷悠然的幾句話讓她總覺哪裏不對,但又想不出來。
所幸現在人已經在府裏了,不論什麼明日再說也來得及。
“姨娘快來試試衣裳。若有哪裏不合適的,我現在幫你改過。今日就穿出去給那些賓客家眷們眼紅嫉妒去。”
裴清芷拗不過她隻得答應。
兩個丫頭與裴若華伺候更衣又鬧起來。一時間殿內歡聲笑語不斷。
*
夜色初降,華燈皆明。遠處高台上素娥擁袖,隨風起舞。身量纖細,舞姿極美。因園內設計巧妙,那歌聲喧鬧經過樹木屏障,到達此處時隻剩幾縷縹緲之音。
“…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羅綺,顧聽樂懸行複止。磬蕭箏笛遞相攙,擊擫彈吹聲迤邐。散序六奏未動衣,陽台宿雲慵不飛。中序擘騞初入拍,秋竹竿裂春冰拆。飄然轉旋回雪輕,嫣然縱送遊龍驚。小垂手後柳無力,斜曳裾時雲欲生。煙蛾斂略不勝態,風袖低昂如有情。上元點鬟招萼綠,王母揮袂別飛瓊。繁音急節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鏗錚。翔鸞舞了卻收翅,唳鶴曲終長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