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的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笑聲如銀鈴般,在夜晚輕輕回蕩。
“你怎麼來了?”驚喜過後,楚蒼之心頭湧上的是濃濃的憂慮。這樣的張揚,怕是躲不過那雙眼睛。可是不知為何,知道被揭穿之後,他心裏卻鬆了口氣。
清源抬頭,明眸如水,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你不喜歡我來?”
楚蒼之回神,連忙道:“但是宮裏有宮禁,這麼晚了,萬一皇上問起……”
清源微笑,嘴角兩邊露出兩顆小小的梨渦,“放心。父皇這幾日為東蘭大軍的事情心煩,除了禦書房和寢宮外,哪裏都不去,也不招妃子侍寢,更不用說來看我。其他人我打點好了,比往常還安全,不必擔心。”
楚蒼之歎氣道:“總歸是不好。”
“又不是頭一回。”清源到底是女子,很快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還是你不想見我?”
楚蒼之苦笑道:“我怎麼會不想見你。”對於感情,他從來分清。他愛清源,也愛清源的身份地位。但正因為分清,所以在麵對謝鳴凰的時候才會痛苦,才會心虛,才會慚愧。
這幾天的足不點地是因為忙碌,更是因為心底那掩不去、蓋不住、忘不掉的愧疚。他隻能讓自己不停地忙,隻有這樣的忙碌,才會讓他暫時不去想起自己的卑鄙和無能。
清源眼睛如密雨般在他的臉上搜尋一番,見他並無厭煩之情,反而一臉內疚和擔憂,才重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摟住他的腰,嬌聲道:“那就好。”
她身後三丈開外,一抹如月華般清冷的身影幽幽而立。
蒼青色的披風隨風搖擺。
楚蒼之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在下沉,不斷地下沉。
梧桐閣,窗大敞。
墨蘭趴在桌前,猛然從睡夢中驚醒,抬頭一看,卻是謝鳴凰推門而入。她看著她輕輕解下身上的蒼青披風,小聲道:“小姐?”
謝鳴凰將披風抓在手裏,默然站在原地半晌,才轉頭道:“夜深了,明日出征,你早點睡。”
“但是……”公主入府的消息外頭或許不知,但是裏頭哪裏能不露風聲。她今天稍微費了點心思,就打聽得一清二楚。一個未出閣的公主三更半夜偷偷跑來一個尚未娶妻的朝廷重臣府中,是人都猜到這裏麵的來龍去脈。想起楚蒼之先前的態度,她心中越想越氣,忍不住道,“小姐真的決定還要出征?”
“軍令如山,聖命難為。”謝鳴凰將披風順手掛在屏風上。
墨蘭道:“隻要小姐不出手,西藺敗於東蘭不過遲早。到時候哪裏還有軍,哪裏還有聖?”
明明是大逆不道的話,但是謝鳴凰表情卻稀鬆平常。
“縱然沒有軍,沒有聖,總還有鼎。”
墨蘭疑惑道:“鼎?什麼鼎?”
“我的一言九鼎。”謝鳴凰回頭望了眼門的方向,須臾,嘴角噙起一抹譏嘲。
日出。
謝鳴凰整裝出門。
楚蒼之抓著一包袱站在門前的梧桐樹下,晨露濕發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