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顧大興猜得一點都沒錯,菀柳要這些傷藥正是為了救那位被朝廷通緝的受了重傷的刺客。隻不過這個刺客她不敢留在家裏,而是偷偷地藏在了外麵。
西陲城東邊有一處廢宅,離西陲百姓的住宅區不遠,但從來無人問津。即便是最頑皮的孩子無意中來到此處,也都會嚇得扭頭就跑開。西陲的百姓之所以這麼怕這處廢宅,全是因為這裏曾做過國之監獄。
本來一國的監獄是絕對不會建在百姓住房附近的,但是上一任的陳王酷愛以嚴刑厲法治國,所以犯罪的人也就多了。監獄裏關不下,隻好往外找地方做臨時監獄。這處廢宅是以前一位被治了罪的官員住的地方,裏麵還比較寬敞,就被用來做臨時的監獄。
後來前任陳王死後,新陳王大赦天下,這些臨時監獄也就廢棄不用。可這之前,酷吏拷打犯人,百姓們每天入夜便能聽到監獄裏傳來淒厲的慘叫,時不時便有犯人不堪受刑而死,百姓便能看到運屍車被推出東門,所以至今依然對這處廢宅心生恐懼,總覺得裏麵怨氣極深,至今仍不敢靠近。
菀柳思量再三,覺得這裏是藏人最好的所在,所以就將那個刺客藏在廢宅之中。這日從顧大興那裏取了傷藥之後,她趁西陲百姓都擠在城中大道兩側看熱鬧,小心翼翼地溜進了廢宅。
被她救的刺客是留國人,盡管他刻意學陳國的口音,但仍然讓菀柳聽出了破綻。他傷得很重,這十多日全靠菀柳送傷藥送吃喝才挺了過來。如今傷口已經結痂,不再流血了,他也可以下地走動了。
菀柳將傷藥送到他手邊,見他已經將隨身攜帶的匕首浸在毒藥之中。她用烏黑的眼珠看了那把匕首片刻,突然聲音平淡地說:“你要走了嗎?”
刺客點了點頭,陰沉沉地看了外麵一眼,恭敬地說:“閣下的救命之恩,來日必報!”
菀柳似沒聽到他的這句話,依然語調平淡地說:“留王來了,是趁機來這裏救你的嗎?”
刺客一怔,眯緊了雙眼,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是留國人?”
菀柳麵不改色地說:“我自幼在商肆長大,時常那些跟隨我們陳國商人來西陲的留國人說話,你雖然改了口音,有些語調卻改不了。”
刺客默然不語,但是看向菀柳的眼神卻更添了一絲疑惑。他知道菀柳沒有說實話,因為他雖然是留國人,可曾經在陳國住了三年,口音已經學得很像了,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眼前這個小丫頭居然能識破,絕不僅僅是聽了幾個留國商人的口音發覺的,必定另有隱情。
這個小丫頭雖然不過十一二歲,卻敢救他這個通緝犯,可見膽識驚人。而且她言語之中處處謹慎,深不可測,實在讓人摸不清底細。他這些天躺在這裏,並不知道外麵的情形,倘若他知道陳王下令禁賣傷藥,而菀柳卻能日日弄來傷藥救他,隻怕心中會更加疑惑不安。
身為刺客,他隻能更加謹慎小心才行。他想了想,招手讓菀柳靠近自己,另一隻手中卻扣了毒針,以防不測:“既然你知道我是留國人,為什麼要救我?”
盡管如此陳留兩國言和,但是前任陳王與留王打過幾場血戰,雙方皆有死傷,所以兩國百姓之間結怨極深。就連兩國通商的商人去另外一個國家都十分小心,不敢多耽,更不要說他是一個被通緝的留國刺客。若是陳國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怎麼可能還會救自己。凡事不合常理,則必有古怪!他決心查清楚。
菀柳的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懼色。不知道她是因為年紀尚小完全不曾察覺眼前的刺客流露出的殺氣,還是看出了刺客的心思卻渾然不懼。總之,她毫不猶豫地走進一臉陰沉之色的刺客,淡然自若地說:“我救你,是因為你救了我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