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煩的事啊……”我在波茲坦的攙扶下坐起身。雖然渾身不舒服,但是上級領導的命令是不能不聽的。
我飛快地穿上那件銀白色六穗軍裝,把佩劍擦拭了一番。整齊地穿戴好後,和波茲坦一起緩緩走上了甲板。
“波茲坦,你家裏是幹什麼的?”我偶發好奇心問道。
“啊,我父親以前就是幫船長家裏打點蘋果莊園的一名佃戶,後來學成之後改行教了天文,母親是一名裁縫。”波茲坦雖然是頭一次和我討論這種尋常小事,但是臉上看不出絲毫慌張的神色。我覺得這個小子應該是個可造之材。
“嗯?我家的?”我轉了轉眼珠,仔細地回憶了一番,“可是我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我們負責的莊子離船長家裏比較遠,船長好像隻是小時候來過幾次,沒印象也屬常情。”
“是嘛……那你為何想到來參軍的?”
“因為想要出人頭地吧,”波茲坦這時候笑了笑,眼神中充滿了慰藉,“我小時候希望成為一名商人,所以一直在努力學習經濟學和算數。但是因為家裏沒有錢,我也沒有見過大世麵,所以這個願望目前實現不了。出來參軍既能拿高薪,又能長見識,何樂而不為?”
“說得好啊,可是出來打仗可能會一不小心就喪命了哦。”我的話中帶著三分調侃。
“雖然追夢的路不好走,但不去追尋想的人跟行屍走肉有什麼分別?”波茲坦大笑起來。這時候我能從他的笑聲中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任何迷茫。這樣的人是值得欽佩的。
“好好幹吧,你會實現你的夢想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許他比我更有遠大的抱負,至少他知道他為什麼來參軍,而我說到底,隻是遵照父親的願望,滿足封建莊園主的要求才來的;他同樣清楚自己的夢想,而我卻是渾渾噩噩,都不能和自己心愛的女孩在一起……
“船長,”波茲坦突然提高了嗓音,“我給您介紹幾位從家鄉出來的朋友,他們可都是對您衷心耿耿啊。我最熟悉的是……”
“卡爾,太慢了!我們要出發了!”布魯托在欄杆邊向我招呼道。
“下次再介紹你的朋友們吧。”我幾個箭步走到了甲板盡頭,順著繩子下到了小船上。
雖然對於大船前行而言,現在是逆風,但我們是走反方向前往“鐵十字號”上,所以一眨眼地功夫我們便來到了這艘大船的一側。
“鐵十字號”是第三艦隊的旗艦,周身用鐵板圍繞,船頭是一隻鑲著黑曜石的巨大鐵十字;三麵巨型風帆和五麵小帆上都畫著黑色的十字圖案,和塔蘭花圖案代表的忠於修士會的軍人世家不同,這是賽亞爾大陸西北部的諸侯——夏洛特氏的旗幟。
“夏洛特氏向來和修士會不和睦,為什麼……”我不禁歪了歪腦袋。
“狼子野心,誰又能知道呢。”波茲坦搖了搖頭,不再繼續說下去。對於這種涉及到政治的重大話題,我們都是遵守“緘默法則”。
隨著小船漸漸駛近,我們能夠更加清晰地洞察這艘龐然大物:上下三層炮位,側弦約莫二十個重炮位和二十個輔炮位;更令人吃驚的是,如此大的一艘船不僅能夠用鐵皮鋼板周身覆蓋,我們還沒有看出船夫劃槳的跡象。這也就意味著,“鐵十字號”上一千餘人極有可能一個普通船夫都沒有,統統都是夏洛特氏麾下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
“這可真是招惹不起了啊……”我由衷地感歎道。
在我大發感慨時,一根粗鐵鏈從“鐵十字號”上甩了下來,重重地砸在海裏,掀起了幾層浪花。
“快上來吧,別在水裏泡著了!”林基在上麵一臉不耐煩地說道,順便扔了一條繩子下來。
我盡快登上了甲板,波茲坦和布魯托則是跟在我的身後。
“身體怎麼樣了?”林基給我搭了把手,但是卻把頭歪向了另一邊。雖然在打仗的時候很成熟,嘮家常的時候也是油嘴滑舌的,不過他終究也是個不坦率的家夥啊,我這樣想著。
“托你的洪福,能走動了。”我陪笑道。
“那也別太勉強自己了。”林基這話似乎有些分量。他依舊側著頭,一點兒都沒有用正臉看我們。雖然他比較隨性不拘小節,但是這麼點基礎禮節他還是知道的。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舵位看去。莉莉正在聚精會神地和奧蘭多等人說些什麼。這次她似乎是忘了隱藏,抑或許是不打算隱藏了:左手綁上了來回好幾圈繃帶,繃帶上還沾染著血跡;臉上也貼著一塊紗布,看樣子是傷得不輕。可是她琥珀色的瞳孔中依舊散發出迷人的魅力,堅毅和勇敢。我想剛剛林基那句話是對著莉莉說的吧。
“哦!卡爾,你來了啊!”莉莉注意到了我們這裏,嚴肅的神色一掃而盡,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塔蘭花一般美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