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區域過剩人口與晉商的崛起(3)(1 / 3)

一般來說,哪個地區的商業發展越好,”棄儒就賈”的刺激就越大。山西被譽為天下最富,山西商人被譽為天下第一商幫,自然山西的讀書人”下海”的現象也最多,以致當時社會有“秀才進字號,改邪歸正”的說法。這也給一般民人一個啟示:讀書不如經商,於是山西青年經商的越來越多,讀書的越來越少,致使每年參加鄉試的人數減少,幾千年來“仕農工商”的次序被倒過來,變成“商農工仕”,商為首,仕居末,與社會主流倫理觀念相對。據統計,有清代,山西省無一人中狀元,即使是進士,也處於曆年遞減的狀態中:順治時,平均每科中進士33人,康熙時16人,乾嘉時不足12人,鹹豐、同治時不足10人,到了光緒時期,自然更是10人不到了。[28]山西社會風俗的變化,引起封建統治者的憂慮。清雍正二年(1724年)五月,山西學政劉於義上奏說:“山右積習,重利之念,甚於重名。子弟俊秀者多入貿易之途,其次寧為胥吏,至中材以下方使之讀書應試,以故士風卑靡。”雍正帝閱完奏章,很不高興,因為這將影響封建王朝的科舉取士,所以寫下如此朱批:“山右大約商賈居首,其次者猶肯力農,再次者謀入營伍,最下者方令讀書。朕所悉知,習俗殊屬可笑。”[29]此後,雍正又在多個場合講過“山西人一等人經商,二等人務農,三等人當兵,四等人讀書”之類的話。時至晚清,山西重商風氣更濃,故光緒年間的山西學人劉大鵬感歎:“近來吾鄉風氣大壞,視讀書甚輕、視為商甚重,才華秀美之子弟,率皆出門為商,而讀書則寥寥無幾,甚且有既遊庠序,竟棄儒而就商者。亦謂讀書之士,多受饑寒,曷若為商之多得銀錢,俾家道之豐裕也。當此之時,為商者十八九,讀書者十一二。”又說,“當此之時,凡有子弟者,不令讀書,往往俾學商賈,謂讀書而多困究,不若商賈之能致富也。是以應考之童不敷額數之縣,晉省居多。”[30]

黃鑒輝教授認為“山右積習,重利之念,甚於重名”或“山右大約商賈居首”是對的。沒有這種習俗或觀念,山西不可能有那麼多的人經商,其人民也不可能改善家庭生活並積累相當的財富,而使山西成為全國一個比較富裕的省份。但是,說隻讓中材以下或下者讀書卻與事實不符。舉凡從商的人,尤其是當了掌櫃和先生一類的中高級商人,也都是比較有學識的;沒有學識的人,要審時度勢,抓住機遇,開拓進取,或是運籌策劃,研究市場信息和消費者心理狀態以及需求,把生意做活做大,取得成功,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僅那些有經濟力量的農家重視子弟上學讀書,就是那些世代為商的人家也十分重視子弟的文化教育,像太平縣南高村劉家的劉篤敬,祁縣城內渠家的渠本翹,太穀縣北村曹家的曹克讓,榆次縣車輞村常家的常讚春、常旭春等商業家的子弟,都是清未有名的紳商,為創辦山西的近代機器工業做出過很大貢獻,有的甚至成為山西商務局的紳董和山西大學堂的監督。

既然如此,為什麼封建統治者卻指責山西人不讀書呢?這主要是對讀書的理解不一樣。山西人所理解的讀書是學習經商掙大錢的知識,封建統治者所理解的讀書是學習經邦治國中進士的知識。應該說,山西人是很重視對子弟的文化教育的,隻是不願意讓子弟考取秀才、舉人、進士,為仕途而奔波罷了。和傳統的耕讀生活相比,經商更具複雜性,做買賣尤需專門文化知識和智慧,如在進買貨物、出售商(產)品時,要計算成本與利潤、設法合資或借貸,要繳租納稅、訂立合同、換算貨幣、典當抵押,甚至還要處理與政府關係,進行商務訴訟……這類活動中,文化上的優勢,尤其是能寫會算,肯定大大有助於經營。正因為此,人們欽佩商賈治業的才能和智慧,說“店麵上一發來得,(坐賈會計)真個是不由科甲的狀元,不做文章的秀士”[31];讚揚他們高超的經營技巧:“不屑屑錙銖計,而衝險駕峻若履坦夷……抱負雄奇,視險如安,蹈危如易……逸智中材以降不可同年語矣!”[32]“其握算,如析秋毫;其計贏得,如取諸外府;其發也,如賈大夫之射雉;其掇之也,如丈人之承蜩知言矣。”[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