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離開淮水已經半個時,陳子邇的旅途還有九個半時,這時候的火車沒有高鐵的速度,隻能跑100公裏左右,再加上路上的停靠時間,一路上走得很慢。沒有智能機,沒有電腦。
這九個半時是真的熬人。
其實陳子邇帶了幾本書,但硬座車廂的吵鬧超過了他的想象。發呆似乎成了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可慢慢的黑了,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接近晚上七點鍾。外麵黑燈瞎火,什麼都看不著。
陳子邇瞄了一眼對麵的姑娘,她應該是繼承了父親的優秀基因,皮膚白的很,圓圓的臉蛋上一雙精致的眼睛像是會話似的,靈動有神。可惜圓臉不是陳子邇的菜,所以在他看來這姑娘並不多麼漂亮,隻能算作可愛。
姑娘應該是接受了隻有硬座並且要坐很久的現實,沉默著不話。而她的父親正和陳子邇身旁的瘦削男人聊的起勁。陳子邇耳朵刮了一下,在談錢和股市。
改革開放近0年,追逐金錢已經從羞於啟齒變成了明目張膽,甚至於得意洋洋。
似乎瘦削男人在股市中掙了不少的錢,話間,明麵上謙虛掩飾,實則是吹噓自己。
女孩的父親提醒道:“這股票啊,我們國家剛玩沒幾年,大家都不是很懂,我自己也沒怎麼搞明白,但有一點是一定的,那就是不管他怎麼運作,那一定得符合經濟規律,依你來看,現在滬深兩市是正常,還是不正常?”
陳子邇聽這中年眼鏡男的氣質、談吐倒像是在政府工作的,麵對別人暗中的金錢炫耀,既不卑,也不亢,溫文爾雅,令人如沐春風。
關於1996年的畸形牛市,陳子邇自然也聽過,兩個月前他還參與了,這一年的牛市所激發出的民眾關注股票的熱情可是一點都不比07年差。
陳子邇印象最深刻的是,國內證券史上最嚴重的證券欺詐案就是這一年發生的。
有一家企業叫HN現代農業發展股份有限公司,僅僅依靠發布虛假年報竟成了1996年股市最大的黑馬,從最低的元一股,瘋漲到最高6元一股!
這在陳子邇看來根本就是無法想象的行為,誰都知道上市公司為了股價會通過一些“技術手段”來美化年報,但直接發布虛假年報的確是匪夷所思。這種明顯的違法行為究竟為哪般?
陳子邇思考間,旁邊的瘦削男人反駁,道:“股市漲漲跌跌那我是知道的,但這半年甚至一年內呐,那是肯定跌不了!”
陳子邇一聽別人對未來的判斷很準,不自覺的開始過度思考,他是怎麼知道的?而且這麼確定,所以沒忍住開口問道:“為什麼跌不了?”
瘦削男子道:“明年是什麼年知道不?”
陳子邇心想,1997年?這和股市有啥關係?
對麵的中年眼鏡男道:“你是想香江回歸吧?”
“對啊!香江回歸!這是多麼重要的政治事件?!全世界都關注的,你那邊熱熱鬧鬧的慶祝回歸,這邊股市跌的稀裏嘩啦,外國人會怎麼評論?丟不丟咱政府的麵子?!”
陳子邇聽了心下了然,這種荒唐的想法其實在這時候還是有點市場的,而且在我們這種強政府的國家裏也不能算完全沒有道理。
但不管如何,有漲就有跌的規律是不變的,漲的時候你好我好,跌的時候可就“人間百態”了。
反正幹坐著也無聊,陳子邇就多了兩句,“現如今很多人都看漲股市,但沒有隻漲不跌的股市,看準什麼時候出現拐點應該更為重要,貪婪之時保持警惕,才能在股市中走的穩,走的遠。”
這一番話得對麵的眼鏡男人眉毛一挑,讚道:“夥子這句話當是警言,不錯,不錯。”
旁邊的瘦削男人也不是頑固的,無奈的點頭道:“是很有道理,炒股也應該如此,隻是這世上很多事情啊……”
陳子邇接過話頭,“隻是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易行難,尤其是身在局中,因心中利害欲,反不知局了。”
這話一出,兩個人都不禁仔細端詳起了陳子邇,心中想著,這個年輕人卻不是不學無術之人。
但要被深深折服那倒也不至於,陳子邇的道理既不是什麼驚駭世俗之言,也不是什麼深奧難懂之理。
隻是看他講話時大方自然,神色鎮定,語速不疾不徐,麵帶微笑間又能直指要害。
僅這份自信與從容,與同齡人相比確實算作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