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乃是嵩山腳下,在兗州的折衝之地,又近鄰濟水,更是濟北和濟南闊野之間的商旅必經之所,數百多年前縱橫司隸境內的二縱三橫胤國官道還沒修築之時,商旅、車馬常常因著兗州的風雪被困此地。因此這裏也便被喚作落馬集。說是集,其實總共也不過二三十戶人家,想來也是天子之地,儒風盛行的緣故,落馬集最大的一家客店叫作“篤行客棧”,。
離著黑水村風水驚變已是過去了三日之久,幾日以來典韋是一邊養傷、一邊趕路,其實以典韋的心性,雖是有傷在身可也不想示弱他人,但顧忌羅本年幼體弱,那同行的張玲瓏也是個嬌生慣養的主,典韋心中疼惜因此三人一行晝行夜伏。索性張玲瓏也是一身是寶,有她在旁,靈丹妙藥喂著,典韋這傷勢也漸漸平緩。此刻,這三人便是喬裝打扮停歇在這客棧之中。
羅本雖是年少,可也算得上兩世為人。雖然前世是個宅裏蹲,但有句廣告說得好,攜程在手,天下我有,沒少被三姑六婆拿著折扣卷趕出家門,後來再世為人,一來便遇遭黑水村風水驚變,這號稱“闊野之州”的兗州羅本也沒怎麼真正遊曆過。
這“篤行客棧”客舍廳堂雖是寬大,可裏麵的人卻不多,在廳堂的裏麵的是個火塘,柴火雖然燒的不是很旺,可也能驅驅寒氣。偌大的廳堂之上也就不足十人數,三人坐下不久,店家變送上了飯菜,再有三五日行程兩人便可出了兗州地界,然後借道冀州順著洛水而下,便可至荊州。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便聽張玲瓏低聲道:“我雖素來瞧不起儒門之中的裝模作樣,可儒們能立時千載卻也有些真知灼見,便是這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十個字也稱得上是言簡意賅。”
羅本心知這乃是張玲瓏真人又要賣弄自己的才學了,點頭調侃道:“張真人,這儒門和你家祖師爺八竿子打不著吧。”
這時張玲瓏道:“小羅,隻怕你或許還有不知,此處客棧看似簡陋,但便是這‘篤行’二字原還有一段掌故由來。”羅本知張玲瓏家學淵博,自小被長輩下了功夫教養,如今脫困心中定然是有一番‘複得自由’的感慨,以她那不知姓甚名誰的祖師爺的名頭,那定然是見多識廣。
便聽張玲瓏道:“這‘篤行之’可算的上是儒生常愛言談的‘求索之道’,講究凡是以博學為始,經審問、慎思,然後自心有所明辨,至此後便要躬身親為,而這客棧可說名稱由來便是因著一個儒者,也就是孔聖人。”
聽到孔老爺子之名,羅本自是好奇起來,要知自漢武帝獨尊儒術以來孔夫子之名實猶如神明。隻聽張玲瓏道:“據說那時孔夫子帶著一幫徒弟出遊,正值春耕之時,他徒弟子路落在後麵,見田野之間禾田顯露著翠綠,便道了一聲‘麥禾盈綠,豐年可期’,卻不想他這一聲讚歎剛說完,旁邊便有一個老丈嗤笑連連。”
羅本心中好奇,急忙問道:“這是為何,難道老丈覺著他說的不好麼?”
張玲瓏笑道:“那老婦人非是笑子路說得好不好,那子路也不當回事,便詢問那老丈自己老師往哪走了,那老丈卻隻說: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後來,子路將此事告知老師,孔子隻說:那老丈是個隱士。而自己逗留的田地是韭菜地,而非麥地。”
羅本道:“原來五穀不分這詞出自這裏。”心裏雖是這麼說,可自幼生長在城市裏,雖家境談不上窮奢極欲,可作為二十一世紀受過高等教育的自己其實也未必識得五穀之分。
張玲瓏沉吟了一會,也是想著這子路頗有些自己的影子,然後鄭重道:“那時子路拜師孔子,心中自是有滿腹經綸,但此事讓他深有感慨,其實想來原也簡單,便是如今的稷下學海或者諸子別宗,這裏麵都還是有不少學究精深之人,這等人研習門中經傳、典籍,卻是很少曆來宗門一步,稱的上是滿腹書卷,但其實對於山川之形、風俗之異、物產之別、民生之態反而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