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深宅後院的寧之間亮起久違的燈光。
百花樓主倚戶望月,攜著一壺濁酒,自斟自飲,悠然自得:“非花非霧,春風十裏獨步。閑心閑情,終歸半夕眠雲。”
王管事攜著一疊賬本,輕輕推開房門:“樓主,這是本月的帳本,請過目。”
百花樓主從來隻看一條總賬,語氣有些不滿:“營收八萬六千兩,嗯?”
王管事眼神極好,已聽出樓主不滿,欠身道:“樓主息怒。”
百花樓主合上賬本,眼眸輕闔,幽幽道:“記得上個月,吾所說的是八萬兩。”
按理說,收入不錯,樓主該是心情大悅,座下王管事當有重賞,然而此時王管事卻是誠惶誠恐,答道:“這兩日乘著月旦評的風潮,許多姑娘新藝新曲,百花樓客量大增,賞銀也多了數倍。許多新來的丫頭不懂規矩,便全部收下了。”
百花樓主,無悲無喜,淡淡道:“也就是說,你沒盡到監督之責。”
王管事五體投地,主動開口:“屬下知錯,請樓主降罪。”
百花樓主背對著跪伏在地的王管事,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語氣還是那樣不鹹不淡,說道:“吾之計劃不容許有任何偏差,錢是如此,人也一樣。罰你一個月薪俸,那六千兩吾不收,你們也不準收。”
王管事鬆了口氣,恭敬道:“是。屬下會將銀兩全數捐出,救濟百姓。”
百花樓主又道:“今日樓內來了幾個新麵孔?”
王管事如實作答:“共計七十六人。”
百花樓主微微沉吟:“七十六?那就取六吧。這是下個月營收目標。”
王管事依舊俯首低眉,答道:“六萬兩,屬下記住了。”
百花樓主搖頭:“不是六萬兩。”
王管事抬起頭,遲疑道:“那是?”
百花樓主輕輕說道:“六百兩。”
王管事動容,錯愕道:“這豈不是做免錢生意?一間上房定價十兩,這……”
百花樓主無動於衷,反問:“這是我該煩惱的問題嗎?”
王管事愁雲慘淡,百花樓的規矩,生意第二,樓主第一,他隻能誠誠懇懇:“唉!屬下知道了。”
百花樓主又提醒了一句:“記住,不準少,也不準多。”
王管事隻能吐出一句牢騷:“樓主,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宅心仁厚,體恤下屬啊。”
百花樓主一擺衣袖,淡然道:“退下吧。”
王管事起身告退,在踏出房門的一刻,百花樓主忽然又提醒了一句:“我突然想起,這兩日她恐怕要來了。”
王管事聽完,如遭晴天霹靂,差點跌倒。
……
百花樓最讓人豔羨的就是一夜間身價倍增的丫頭玉奴
廢之間。
何士臨窗而坐,靜靜品茶。
玉奴也算是見過場麵的丫頭,可是,因為對麵坐著何士,她竟然手足無措起來。
茶氣淡淡輕嫋。
何士清俊的麵容溫文謙和,薄薄的嘴唇輕觸細膩的青瓷碗,目光清遠而悠長,像在等待一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玉奴緊張地絞著手,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見過比他俊秀的客人,見過比他闊綽的客人,見過比他威武的客人,見過比他凶悍的客人,她從沒有緊張過。男人嘛,想要的不過是那些東西,給他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