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曉雨和虎子過去的時候,街口圍著的已經是裏三層外三層的了,大家都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往裏張望著,你擠我我擠你的,也不知裏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看到這麼多人推推搡搡的,先前那一點好奇也跟著被擠散了不少,她喜歡看戲看熱鬧,可要跟這些三大五粗的漢子嬸子一起擠,那還是算了吧,再說了,這種時候也是扒手小偷最喜歡的,要是被人摸了錢袋子去,那自個兒能到哪哭去?
這麼一想,就擺擺手,拉著虎子往外退。
剛退了出來,準備找鋪子買東西,便聽到人群裏嘖嘖的惋惜聲:“唉,這老爺子也真可憐,這一暈,指不定還醒不醒得來哪。”
“是啊,是啊,怎麼說暈就暈了呢?”
“這家裏人也真是的,知道自家老爹有病,怎麼還讓他出來,這下可好,唉……”
前行的腳步收了回來,想也不想就往人堆裏擠。虎子見了,趕緊跟了上去,衝到她前麵,一手護著她,一手擋在前麵往裏衝。小孩的個頭比較小,彎下腰要鑽進人群裏去還是比大人們要容易許多,悶頭擠了會兒,倒真被兩人擠到了裏層。
最裏麵,一個赭色布衣長衫的老人正躺在青石板地上,臉色通紅通紅得跟火燒了似的,眼睛沉沉地閉著,花白眉毛皺成一團看著很痛苦很難受的樣子,可表情卻是一片漠然,原本撫著心口的手也有點鬆了,手指微微有些抽動。
他的身邊,跪坐著一個年紀稍輕點的一身管家打扮,一邊搖晃著病人的身體喊著“老爺”,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啪啦啪啦地往下掉,一邊顫顫抖抖地在病人腰間袖裏一陣摸索,終於摸出個茶色的小瓷瓶,哆嗦著去拔瓶塞子,可手上實在抖得厲害,努力了好幾次才打開了,從裏頭倒出一粒紅色的小藥丸,顫顫地往他嘴裏送。
可老人的嘴唇抿在一起,費了好大勁地才撬開,藥進了嘴又被含在了舌裏,怎麼使勁都咽不下去,急得老管家眼圈都紅了,可又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我看,趕緊送醫館吧。”人群中,一個好心人出聲提議道,“這麼躺著也不是個法子啊。”
“怎麼送啊,連藥都不會咽了,等送到我看也玄,唉,真真可惜了。”又一人搖著頭歎息著。
眾人的聲音落到管家的耳裏,更讓他心慌害怕:老爺,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這要真……
“喂,讓讓,讓我過去。”一個小身子從人群裏費力地擠了出來,也顧不得抹把汗,就跑到了老人身邊,食中示三指在頸間一搭,還好,還好,搏動雖然又快又輕細,但總還在跳。
再用手背敷到額頭上試了試溫度,陸曉雨愣了一下:臉紅成這樣,怎麼會沒有汗?
“你幹什麼?”老管家這才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一臉緊張地問道。
陸曉雨也沒來得及搭理他,拇指在病人的人中穴上用力按下,頭也不回地吩咐道:“叫大家都散開,這麼多人圍著,病就更麻煩了。”
“麻煩散開些,快散開些!”老管家就跟抓著跟救命稻草似的,想也沒想衝圍觀的人群喊道。
大家倒是依言散開了許多,但又都沒離開,隔了些距離好奇地打量著小女孩。
“去拿碗鹽水來,要快。”陸曉雨心裏已經有了點猜測,雖然不確定,但這會也隻好死馬當作活馬醫,碰碰運氣了,“再要一碗清水,一個勺子,快點。”
“哦,哦。”老管家連爬帶跑地去找東西。
一住在這裏的中年婦女招呼了他一聲,帶他去自個兒家拿了兩碗水過來。
“鹽水。”陸曉雨手一伸,老管家趕緊把鹽水遞了過去,一手端著碗,一手握住他的下顎,用力地往上一提又使勁地往下掰,趁著嘴唇露出一條縫的瞬間趕緊把鹽水灌了進去,灌了一大口,見水漏了出來,趕緊把碗往地上一擱,兩手用力地把下巴往上抬住,讓嘴裏的鹽水倒灌進了喉嚨。
看到喉嚨那裏明顯的吞咽了一下,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回頭又對老管家道:“你幫我扶他坐起來。”
老管家趕緊依言扶住人,陸曉雨吸了口氣,四指並攏,兩拇指分別擱在鎖骨窩的邊緣,四指在肩後,兩手一起用力,將中間肌肉裏一根筋迅速而用力地向上提起,聽到悶悶的一聲輕響,再鬆開手,調整了一下繼續重複,提了五六下才放開了,伸手探到腋下,肘窩,虎口,待一一做完手法後,才鬆開了。
回頭看向先前領人拿水的那個婦女:“大娘,能抬病人去你家嗎,刮痧要露整個後背的,在大街上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