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上回的兩本書還了,二丫也沒怎麼想,直接就問章老借了《孟子》和《大學》,自己本來想看的《山海經》之類的全部靠邊站了。
衝回家,把章老的建議原原本本跟二郎說了一遍。當聽說二丫想讓他真的去縣學讀書時,二郎直接否決了。
不過這回二丫也很堅決,鎮上那些犄角旮旯裏的私塾能學到什麼,要讀書還不如直接去縣學,童生考試就在縣裏考,縣學的先生對縣試的了解絕對是最多最有把握的,咱們要學就得學好的,半吊子啥的學了也沒意思。
兄妹倆頭一次說不攏鬧僵了,二丫一氣,直接喊了大姐大哥評理。姐弟倆一聽這事,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待醒過神來,陸姐兒激動得滿臉通紅,飛似的跑去找嬤嬤阿娘了。
不一會兒,一家人又圍坐在一起,開了新一輪的家庭會議。
聽說二郎想去縣裏讀書,大家的反應也都不大一樣。
大郎拍著桌子說好,上河村就有個誰誰誰的考了個童生回來,整個村子張燈結彩的都為了他慶祝,可威風了。
陸姐兒也是激動地稱好,讀書可是好事,咱家二弟有出息,有能耐,能讀書會讀書的,多好。
陸氏則有些為難,這讀書聽起來是挺好的,可童生是這麼好考的嗎?要是考不過咋辦?家裏也沒什麼錢,就靠著二丫這幾回賣藥掙了一些,可家裏要貼補的花銷實在太多了,她跟大柱這兩天還商量著趕緊給姐兒說戶人家,置辦點嫁妝過去,老這麼拖著也不好。可要給二郎讀書了,姐兒的嫁妝咋辦?還有大郎,這也老大不小了,要沒彩禮錢,哪家閨女肯嫁過來?
陸氏想到的,陸老太太自然也想到了。要是家裏不愁吃不愁穿的多的是閑錢,那他愛去讀就去讀讀也成。可眼下,還不如學門手藝來得實在呢。瞅瞅咱村子,誰也不是童生秀才什麼的,不是也都過得挺好?
對於嬤嬤跟阿娘的膚淺見識,二丫疼得頭都兩個大了,可又想不出該怎麼跟她們說明讀書才是最要緊最好的。
自己的百草園這都剛起步的,還是發家致富的要緊事,這都為著二哥讀書的事靠邊了,她們兩居然還嫌讀書沒用,非要整著去當木匠給人一輩子當小工去,這都什麼想法這是……
二郎一直靜靜地聽著,聽到嬤嬤跟阿娘都不大讚同時,一向平靜的臉繃得緊緊的,桌子底下的手也死死地攥了起來。
又朝二丫那邊看了一眼,見她也皺著眉一臉苦惱糾結的,心裏有些歉然地一歎,嘴角慢慢地抿成一條倔強的弧度:“嬤嬤,娘,我……”
“咱們去讀書!”看到二哥這樣,二丫就知道他要說什麼,趕緊站出來打斷他的話,一臉懇切地對兩位長輩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二哥肯花這份苦功夫讀書,咱們家裏隻有支持的,哪能斷了他的前程?二哥讀得好,將來考了個秀才啥的回來,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我想,就算是爺爺在天上看到了,也會很高興的。”
說著,又朝二郎抿嘴笑了笑,“二哥,你放心,家裏還有我呢。”
有我照顧家裏,你就安心讀書吧。
聽出她的潛台詞,二郎的拳頭攥得更緊了,指尖深深紮進了手心裏,生生地發疼,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回籠的空氣裏泛著甜味,不由微微仰起頭,看了會兒天花板,這才慢慢地恢複過來。
一提到老頭子,陸老太太果然不再反對了,嘴角蠕動了好久,才沉沉地歎了口氣:“二郎,既然讀了,就要讀好,知道不?”
二郎側過頭看了二丫一眼,見她正眉眼彎彎地衝自己笑,嘴角不由一鬆,也跟著浮出了一縷笑,這才輕聲應話:“我會的。”
“可那……”陸氏張了張嘴,婆婆已經應下來了,可銀子的事咋辦?
“娘,你就放心吧。錢是靠掙出來的,不是靠省出來的。”二丫倒是樂觀得很,“改天我們去一趟縣城,先弄清楚到底什麼時候報名讀書的再說。”
眼下家裏掙錢的大頭都靠著二丫,聽她這麼一說,陸氏也放心了不少,點點頭也不反對了。
終於說服了一家老小,二丫跟打了場戰似的累。回到屋裏,就跟沒了骨頭似的,整個人都趴在了桌上。
看到她如此憊懶的樣子,陸姐兒好笑地白了她一眼:“真是越來越沒個正緊了。快坐起來,我有事跟你說呢。”
“我是用耳朵聽的,又不是用身子。”二丫索性把腦袋擱到胳膊上,歪著頭看著她,“大姐你說吧,我聽著呢。”
“你啊,我不是跟你說笑的啊。”陸姐兒搖搖頭,也沒非要她真坐起來端端正正地聽,“二郎的事,你到底怎麼想的?你別瞞我啊,剛才在屋裏我沒提,現在就咱們姐倆,有什麼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