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師傅又一口氣噎在那裏，捋了好一會兒才把氣理順暢了，才虎著臉自持著身份道：“上回你跟張管事訂好的八十斤貨沒出齊吧？”
就知道是為了這批貨來的。不過，你當我小孩子好忽悠的嗎，你說給就給，說不要就不要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想起那天在萬藥齋自己苦苦勸說，卻被他誣賴成為了銀子，二丫心裏就來氣，再看到他這麼副驕傲的模樣，更是不想叫他這麼容易就如意了，想了想，就眨巴著眼睛擺出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好奇地問道：“上回張管事不是說不需要了嗎？”
“呃……”陳師傅的額頭上開始冒汗，這話咋回答，總不能說自家的艾條不能使，又想要你家的了吧？
“偌大的萬藥齋，藥材的出貨可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多購一些留在庫中備用就不成麼？”
看他還在那死要麵子，那天積攢下來的鬱悶勁兒一下子就掃空了，不過難得送上門來的氣不出多對不住老天爺，二丫想了想，眨著眼睛又問：“上回陳師傅不是說，萬藥齋自己做的比咱們家的好嗎？”
陳師傅心裏不停地罵著眼前扮可愛扮無辜的小丫頭，嘴上兀自強硬著道：“不過看你年紀輕輕就辛苦奔波，想提你一把罷了。”
“那也不能叫陳師傅你們吃虧不是。”二丫歪著腦袋想了想，忍笑又擺擺手道，“阿娘從小就教我們，一分是一分，不能貪別人便宜，更不能靠別人生活。所以嘛，謝謝陳師傅，這些艾條我會自己想法子的。”
看她點著小腦袋說得一本正經的，陳師傅真想一巴掌拍過去，又不是頭一回大交道，對於這個小丫頭的心思他也懂一些，話到這份上，他也聽得出這是不讓自己搪塞過去，非得提提那天萬藥齋的事情了。
陳師傅一向是個好麵子的人，在萬藥齋被她落了一次，張管事那裏因為她又落了一次，要再加上今兒，俗話說事不過三，可自己一連在這丫頭身上栽了三個跟頭，心裏怎能不氣不怒不火大？
可張管事的警告還在耳邊，萬藥齋的工作清閑又有福利，可是萬萬丟不得的。這麼一想，就算是心裏再怎麼咬牙切齒，臉上還是努力努力再努力地擠出一點兒笑來：“那天在鋪子裏，叔叔說話急了點，你可別在意啊，咱們都是為了病人嘛。”
看他笑得這麼勉強，說得又這麼硬邦邦的，二丫也知道見好就收，立馬揚起一抹笑，點頭道：“那是，那是，我那天就說了不是為了銀子是為了病人的嘛。”
陳師傅的額角一陣跳動，忍了好一會兒才忍住沒發作，又從牙縫裏費力地擠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那貨的事？”
“在屋裏堆著呢。”二丫又故意重重地歎了口氣，一副很苦惱很不開心的樣子，“那天咱們兄妹幾個興衝衝地大老遠跑了一趟，沒想到卻白跑了，回來我還被嬤嬤阿爹阿娘狠狠罵了一頓呢。咱們家就一頭牛，為了去縣城，阿爹把牛特意省出來，沒想到卻落得這麼個下場，唉——”
陳師傅皺眉坐那兒沒接話，等著她的下文。
二丫這回倒沒噎他，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兩口潤了下喉，又繼續道，“還是其他四家鋪子的掌櫃的心善，倒沒把貨都退了回來，要不然，咱們家也不知道有沒有這麼大的地兒堆呢。”說著，又歪頭瞟了他一眼，看他臉色還算正常，嘴角不由浮出一縷狡黠的笑，“他們還說咱們家的艾條做得好，要加貨，我想反正剩下了四五十斤，就多報了點數，下了個大訂單，把這筆損失再補回來。”
她說的時候，特意強調了“四五十斤”跟“補損失”，果然看到他臉色微微一變，心裏更是舒坦地大定。
想再把貨要回去，成，加價補損失吧！
陳師傅活了這麼大把歲數，她的潛台詞當然是聽得出來，心裏更是暗罵這小狐狸狡猾，居然趁火打劫趁機斂財，就吃定了這回他得把貨捎回去的事兒。
這事要擱在以前，他們萬藥齋當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可眼下五家鋪子是下了大功夫把艾灸的事情宣傳開來，眼下已經走上了正軌，這要真斷了貨，這部分醫源不都被其餘幾家搶了去？
把事情又想了一遍，陳師傅也不得不說這小丫頭抓時機抓得死準，再想想那天她頭也不回地拉著貨就走，怕早已料到有今天了吧？
看他沉吟在那兒光顧著變幻臉色卻不吭聲，二丫想了想又給補上重重的一記：“要不是家裏地兒小，這艾條其實擱著也就擱著了，慢慢賣，說不定過陣子艾草少了還能再加加價呢。”說著，還一臉苦惱地捧著臉歎起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