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二丫開口,大郎已經挽起袖子衝了出來:“喂,你說啥哪?二丫學什麼關你屁事?”再一想到先前陸姐兒紅著眼圈跑開的情景,更是一拳頭砸到桌子上,“大姐又哪犯著你了,要你這麼說她!”
“大哥,瞧你這話說的,這可是咱們小姑父,別說隻是管管我學啥了,就是咱們家午飯吃什麼,人家都能插一腳管上一管,我看以後你說媳婦,也別問嬤嬤跟爹娘的意思,直接讓小姑父給你拖個回來就成。”
二丫不冷不熱地接過話來,慢條斯理地跟大郎說話,就像平日裏閑扯似的,一點都聽不出有什麼生氣動怒的跡象,可聽到別人耳裏卻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果然,第一個黑下臉來的就是陸老太太,拿起筷子啪嗒一下又重重按在桌上:“阿成,姐兒幾個的事,就不用你費心了。”斟酌了一下又道,“我們把杏花交給你,你也待她好些。”
可臉色板得已經緊繃繃的了,手更是牢牢抓著麵前盛飯的瓷碗不放,那架勢,要不是顧忌著杏花的心情,說不準她早就把碗劈頭蓋臉砸了過去。
大柱老爹跟陸氏的臉色也不大好,自家女兒兒子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管了?要是擱在以前,說不準他們忍忍也就過去了,可這個阿成,明顯不是個東西,居然背著杏花外麵亂搞,還把兒子帶回來叫杏花養,要不是二丫跟陸氏都勸自己,說什麼鬧大了對杏花不好,他上回就打上門去了。
不過,打是沒打,這語氣硬邦邦的,當然是好不到哪裏去:“阿成,姐兒跟二丫還有我這個爹在呢,輪不到別人說三道四的醃臢人。”
看到這平日裏都順著自己的一個一個都蹦躂出來,阿成心裏的火氣也蹭蹭直冒,可一聯想到神仙菜,自己可還等著拿這玩意去討好管事哄婆娘開心哪,隻好壓下火頭解釋道:“丈母娘,我對杏花還不夠好嗎?你去村子裏問問,看哪家媳婦不羨慕杏花命好的?要這都不夠,那你說說得怎麼做才好。”
說著,又斜了杏花一眼,“你也覺得我對你還不夠好?”
看到他眼睛上挑擺明了就是威脅,杏花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阿娘,他待我挺……好。”隻是,這聲音弱弱的,已然略帶上了些哽咽。
聽到陸杏花還是選擇護著他,老太太長長歎了口氣,整個人看上去好些又滄桑了幾歲。
看到阿娘如此,陸杏花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可側頭看到阿成的眼神往自己腰上後背瞄,心裏驀地一緊,手不自覺地摸上了前兩天留下的淤青傷痕,心中頹然歎了口氣,趕緊垂下頭不再言語。
阿成見狀,得意地笑了起來:“丈母娘,你也聽到了吧?我不嫌棄當年你們硬把人塞給我,還把你閨女照顧得這麼好,你們陸家怎麼說也得感激我一下不是?”說著,放在桌上的右手拇指擦了擦食指跟中指,擺明了就是要你意思意思的手勢。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啊,臉皮厚也不至於厚成這樣吧?
二丫突然眨著眼睛笑了,不解道:“嬤嬤,小姑父這是什麼意思啊?是問我們收保護費嗎?我上回到鎮上去,好像看到地痞流氓收保護費也這樣手勢的。”
“什麼?”老太太看不到他的動作,光聽他的話就老不舒服了,再被二丫這麼一挑撥,直接一巴掌拍桌上,震得飯菜盤子上下搖晃了好一會兒:“阿成,你到底來咱們家做什麼的?”
阿成也沒想到老太太今天跟吃了炸藥似的火氣這麼大,再一看邊上的二丫笑眯眯的一臉天真熱情樣兒,心裏恨得是牙癢癢:這個小丫頭,等進了咱們家的門,看我怎麼收拾她!
隻是,他這麼無限YY的時候,卻是沒有想過,大石頭不是陸杏花所出的事實被發現以後,陸家怎麼可能還把閨女嫁過去?更不用說,眼下的二丫早就不是當年那個隻會調皮搗蛋的孩子了。
看到阿成好像要開口,二丫趕緊搶在前頭笑道:“還能幹啥呀?嬤嬤你剛沒聽到嗎,小姑父說了,要咱們送點銀子給什麼表哥堂哥的,捱著親戚情分,隨便來個十兩八兩的買買糖。”
說著,突然抬起頭,嘴角浮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待阿成想要細看的時候卻已經收了回去,變成一臉純真,“挑著飯點過來,怕是也想看看咱們家都吃的些什麼,有沒有王母娘娘的蟠桃,或者哪位大神仙的飯菜而已。”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而已”兩個字咬字咬得特別清楚,語速又是緩緩的,落到人耳裏,還真是說不出的諷刺。
被一個小女娃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頂嘴,幾個大人又都默許了不開口攔,阿成也氣得“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你算個什麼東西,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陸大柱,這就是你養的好閨女?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我們大石頭?”
“那你又算什麼?不敲門直接衝進別人家裏,這是強盜還是賊?”既然撕開了臉,二丫也沒什麼好忌諱的,直接搶話回了過去,“咱們陸家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外人管了?你生的,你養的大石頭就像人了?要不是看在杏花姑姑的麵子上,這種隻拿錢不幹活的家夥,我早就一腳踢出去了。”
這兄弟兩個進了捕蟬隊伍之後,小刀小剪不知來自己跟前抱怨過幾回了,說他們就像兩位大爺似的,拿著網蟬竿在那一站,隨便劃拉兩下,跟出來看戲的一樣。
一直沒開口的二郎突然不溫不火地隨了一句:“二丫,小姑父也不算外人,隻是姓陳而已。”
二丫眼睛一亮,就要接話,外頭陸姐兒略帶些驚疑的聲音驀地傳來:“陳大夫,您怎麼過來了?”
陳大夫?這是哪一位?二丫有點迷糊,難道哪一家藥鋪又上門來訂購艾條了?不對呀,大姐怎麼會認得?
一聽是陳大夫,屋裏坐著的都站了起來,阿成的臉色變幻了一下,也跟著出去相迎,心裏更是惴惴地發起虛來:陸家什麼時候跟陳大夫交好的?
當老老小小走出屋子迎出去時,陸姐兒已經把人接進來了,隻見一個又瘦又小跟猴子似的老頭背著手踱著步子東瞧瞧西瞅瞅地走進院子,看到大夥兒都出了門檻,也不往前走了,負手站在那裏等著大家都走下台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