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家都是被呂府挑中的奴仆,但是因為質量品種不同,去處自然也完全不同。春芷那丫頭和其他幾個女孩低眉順眼地跟著折梅姐匆匆而去,看那方向是穿過月洞門的庭院深處,路過滿菊身邊時,小丫頭極為迅速地偷偷把什麼東西塞到了她的手中。
滿菊眨眨眼,略一瞄……還是一小塊黑得分不清模樣的饢餅。這丫頭,真當自己是吃貨嗎?!心頭曖曖的,趕緊不動聲色地往懷裏一揣,目送著春芷丫頭瘦小的身影漸漸遠去,庭院深深,這一別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再見了。
“都跟上了,哪個弄妖作怪的別怪我牛媽不客氣!”
耳邊一聲吼,頓時把滿菊那丁點兒離愁驚到九天之外。一堵肉牆豎在麵前,那虎背熊腰、濃眉豆眼的婦人嘴裏教訓著,眼珠子瞪的可不就是膽肥卻好運到讓王管家格外開恩收入的蘆柴棒?!
滿菊立時眼觀鼻,鼻觀心,小臉端莊肅穆,身板紋絲不動,又擺成了一隻沉思中鵪鶉的模樣。
牛媽斜眼哼哼了幾聲,見幾個孩子都老老實實,連那多嘴又沒規距的黑丫頭也沒敢吭半聲氣,心氣頓時平了不少,一揮手,帶著三個粗使小子外加倆丫頭,闊步開路,將溫媽媽笑得皺成一團的菊花老臉遙遙拋在腦後。
滿菊弓身疾步走在最後,身前走著的是一個茁壯丫頭,七八歲大小的農家女孩,再前麵,熟人——秦三。這小子長相不夠清秀,又不識字,勝在力氣大,一裝老實形象又極有欺騙性,於是也被選作了粗使小子。
悶聲繞過月洞門,又在碎石小徑上走了十幾分鍾,不知穿了幾道磚牆院門,路邊的草木漸漸由人工打理的精巧雅致婉約派變成了粗獷的野獸派。一路上牛媽也從見個丫環小廝就點頭哈腰升級到了腰杆筆直,嗓門嘣亮,輪到路過的婆婆媽媽老仆向她點頭哈腰了,這是到牛媽的地盤了。
按這走了半天不見頭的占地麵積來看,這呂府的真是家大業大,這麼大的地方,都快趕上國家公園了。隻不過對於方位感不強,又處於最低層奴仆階級的滿菊來說,除了能鍛煉兩條小細腿向神行太保進化外,又能有什麼好處?
滿菊正琢磨著,眼珠亂轉打量身周環境,走在她身前的那位一隻胳膊往後一伸,差點戳到她鼻子。
“拿來!”前方的壯丫頭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瘦小子,趁牛媽與人打招呼,秦三一邊疾走,一邊用極低的聲音威脅傻妞。
好小子,眼睛可真尖啊!滿菊感慨萬分,這小子大概是“食物即本命”的典型了吧?!就那丁點兒吃的,還時刻不忘勒索打劫。小子哎!老虎不發威你當老娘是hello
kitty啊?第一次打劫,她是初到貴境外加身體心境還未適應,現在怪力恢複了小半,這小子還想打劫真是老虎頭上搔癢了!
滿菊腳下略一頓,悄悄抬起手,把那小塊黑饢塞到秦三手裏的同時,迅速揪住這倒黴孩子的一根食指用力一扭……嘿嘿,要是你叫喚出聲,這饢就是勒索的罪證,要是你不叫喚,這點糧食就當是醫療補助吧!
男孩的手指咯一聲輕響,壓抑的悶哼同時響起。
秦三縮回了手,那根食指僵硬地直著,另四根手指仍然死死地抓著黑饢。他極快地回頭瞪了一眼滿菊,臉色煞白,筋肉抽搐,額上黃豆大的汗滴緩緩滲出,卻仍悶聲將那塊饢丟進了嘴,咬牙切齒地嚼碎咽下,這才狠狠回過頭去。
滿菊咽下口唾沫,很是佩服這娃的忍痛功力,更佩服他對食物的那份執著與深情,話說回來,那手指應該不會斷了吧?!
斷了?沒斷?
滿菊糾結著,有點不忍心,你說咱跟古代的小屁孩子較啥勁?!肚子咕咕地又響起,她更恨了,悔不該啊,這點糧食喂了自己的肚皮多好……
在悔恨與糾結中又走了片刻,男孩子們被牛媽交給了一個中年的男仆,聽著是叫紀叔,是外院的小頭目,新進的男仆培訓應該是他負責的。很快兩個女孩也被牛媽帶到了一個破舊的小院子,倆丫頭站在窄小的天井裏曬著大太陽又聽牛媽聲色俱厲地訓了足有一刻鍾,大約牛媽也有些受不了這秋日酷熱,揮手讓小丫頭給她們倆一人發了一包衣衫雜物,安排好鋪位,這才意猶未盡地昂首走了。
臨了吩咐,下午把院裏的水缸打滿,柴房的柴劈完,明日卯時起床,再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