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剔透的梨狀白瓷小藥瓶被握在如玉的纖長指間,相映成趣,滿菊第一次感受到這平價藥店買來的霍香正氣丸剩瓶也有如許的美感。
謝琚一言不發,另一手拿起幾上的茶盞,將雙手上的瓷器並放而比。茶盞八角支棱,圓底茶托,釉下彩描了一隻深棕色抽象的山羊。能給貴人用的瓷具自是時下的精品,更何況茶具要兼實用與風雅,這盞八角青羊茶器是名匠精心所製,原是他得意的收藏,此刻青灰的釉彩被那小小的白瓷瓶子一比……真如青衫老嫗拄著拐棍站在二八妙齡的白衣少女邊。
公子爺緩緩地將茶盞放到桌上,深深地望了小丫頭一眼。
“……這,這個也是那個,書生送,贈……”滿菊結巴著,逼不得已一推二五六,反正都是那神秘的遊學書生就對了。唉,誰能知道當初這十幾塊錢買的藥,當作廢物利用的小瓷瓶,在這悠遠的年代居然堪比神器?!這下想低調都低調不到哪兒去。
“瓷胎如玉,唉,隻這形質無半分靈氣,繪彩匠氣十足。”謝琚細看著瓶身上小小的一朵蘭草繪印,有些嫌棄又惋惜地歎聲點評。
滿菊忙不迭地連聲稱是,這評價半分沒錯,機械化大生產、成本不超三塊,一次就做個成千上萬的破藥瓶子,你還能指望它有啥靈氣?就那蘭花還是人家廠家藝術化的商標啊!此刻她萬分慶幸這廠家定製藥瓶時的偷懶——沒給瓶上印上***藥廠製,要不然她就是舌頭再長三寸都掰不出個合理合情來。
公子爺瞧了一會兒新鮮物事,又用指甲挑了點綠膏藥出來細聞,馥鬱異香頓時彌散於室。
滿菊鬱悶地看他點點頭,輕鬆愉快,毫不客氣地將瓶子收進了自己的懷裏,也隻能憤憤地腹誹:您倒是一點不見外!
謝琚謝大公子又開始饒有興致地盤問起采藥製膏的事來,滿菊吞吞吐吐,盤來算去,CPU全力運算輸出的語句是否與季節、府中環境、現狀有所矛盾,直問得她大冬天出了一頭冷汗,跪都跪不穩當了。
正在她想哭著喊救命之時,門上傳來輕輕的叩擊之聲,洗梅嬌柔的聲音此刻聽來真如天籟一般!
“公子,日近晌午,是否進些湯點?”
謝琚在小丫頭已近癡呆的小臉上掃了一眼,笑出聲來,應道:“進來。”
滿菊精神大振,如聆聖旨,忙大聲道:“奴婢不敢擾了公子進食,奴婢告退!”一邊喊不敢,一邊跪趴著就做出蹭蹭蹭飛速後退的高難度動作,更難得的是發不動,肩不搖,那蜷成一團的鵪鶉狀還能在飛速行動中擺得端端正正!
見公子爺又是好笑又是古怪地望著自家,卻沒喝叱責罵她不令而退,滿菊如同久旱逢甘霖,死緩遇大赦!飛速退到門邊,起立,轉身,鵪鶉變兔子……一連串動作猶如行雲流水,臉皮之厚,動作之靈巧與適才真是判若兩人!
狼奔豕突的德性讓琚公子與洗梅看得瞠目結舌,半晌之後,滿菊才聽得身後遠遠傳來公子爺的朗聲長笑。以她進化後鷹一般的眼睛,狼一般的耳朵發誓,洗梅姐姐還過神來後,邊奉公子進湯,一邊還絮絮地上了她N個眼藥,什麼這不規矩那不得體啥啥的。
滿菊有些憂鬱了,頂頭上司看你不順眼,真是職場大忌啊!她縮回廂房的小屋間裏,一邊頂著白眼,搭訕輪值的小四,搶著幫她看小火爐,一邊琢磨,她這新來的小黑丫頭能和洗梅這當紅的大丫環有什麼不可解的矛盾呢?!雖說低調是王道,可和上級搞僵了,倒黴的肯定不會是領導。
為了日後的平安飽暖,也一定得把矛盾化解在萌芽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