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圓謊(1 / 2)

“……玉笛誰家聽落梅,”公子謝琚從青瓷荷葉盆中,點點梅花瓣間夾起一條尾指粗細的焦香肉卷,咬了半截,肉汁從卷中湧到舌上,鹹脆酥軟中帶著梅香,細細一嚼,仿佛是牛肉又混雜著野味,鮮香濃鬱,風味獨特。

“好,詞好,味妙,人……”他冷眼掃過因久舉托盤,手臂微顫的小丫頭,說:“可不妙。”將雕銀烏木筷輕輕放下,謝公子一笑,道:“我等了七日才叫你來此,可想好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如玉的公子優雅地踞坐於榻,慢條斯理地嚐著惜福丫頭跪奉的新菜,讚歎不已。他身邊是站得紋絲不動、神情也如同木偶般僵硬的兩人,洗梅和小廝啟平,啟平手上還捧了一塊看上去頗為不善的尺長木板。

“……奴,奴婢庸俗無知,將聽來的好詩配到了這豬牛兔獐的俗菜上,有罪。”細密的汗珠從小丫頭鬢間滴下,不光跪著,還得伸直手臂奉菜,偏偏這擺譜的公子爺還來個龜速流吃法,可恨!

“啟平,十下!”公子爺又夾起一條狀似竹笛的肉卷,細細品嚐,這次卻是獐兔肉糜混和的,滋味與前大為不同。

啟平應“諾”,麵無表情地掄起板子,順著滿菊的跪姿擊打在她的背上,啪,啪,啪!十下,不輕不重,一下不少。

滿菊隻覺背上一陣痛楚火辣,咬牙忍下,盡力挺直背脊,清清楚楚地說:“奴婢愚笨,也知盡力服侍貴人,雖想盡辦法,然則此新菜滋味未合貴人心意,惜福願領此罰。”

“哪裏,這菜很得我心,意韻滋味俱佳。”琚公子微笑著又夾了第三筷,說:“二十!”

啪啪啪!啟平應命又掄起板子,一五一十地數著。洗梅臉色蒼白如雪,呆呆地看著,神思恍惚。

滿菊咬緊牙關忍耐著,沒讓自己□□出聲。呸!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剝削階級都特麼沒人性,這看上去一表人才笑眯眯的小白臉子,翻起臉來比母老虎還凶,果然沒有好心眼子。她也知道,謝琚要她招什麼,但從心理學上來說,人對輕易得到的供詞不會輕信,為了長久之計,必然得吃點小苦。

隻是……理智知道自己要忍,滿菊的感情和肉體卻都忍不住要喊他瑪的,謝琚!哪天落到我手裏,不把你XX又OO,OO又XX,咱就愧為穿越人!

咬著牙根又忍過十下,滿菊搖搖欲墜,嘶聲喊道:“公子,奴知罪!奴所知食譜及殘詞斷章,俱為家慈所傳,並非什麼遊學書生教授。”

謝琚正好愜意地品嚐完最後一條肉卷,回味地咂咂嘴,漫不經心地說:“停。”

啟平收起板子退到一邊,謝公子溫和地看著小丫頭,道:“繼續說。”

滿菊雙手發顫,將空盤放到一邊,矮身跪伏,緩緩開口:“我母出身胡羌,不幸流落中原,也曾侍奉過幾任貴人,後年長顏衰、身損體虧,乃至輾轉流落此地,嫁於我父。自奴婢出生之後,我母身體每況愈下,家人又視我二人為胡奴賤婢,母親每日操勞之後,便偷偷教養於我。”

靜室之中唯有小小丫頭緩緩訴說著不幸的過往,沙啞的聲音平靜無瀾,仿佛這些苦楚與不幸都與她無關,隻餘麻木。

“……我雖年幼卻天生記性甚好,母親所教雖當時不明其意,也記了十之三四下來,日子難熬,但和母親相依為命,便是天天挨打吃糠也是開心。隻是老天看不得我們快活,及至我三四歲上,母親熬盡精血,過世了。也確有過遊學書生來我們村子,我偷聽了他吟詩,拿了他的書,自已在家中比對著認字。他確未教導於我,因而隻勉強識得幾個大字。”

“拿?”謝琚聽得津津有味,笑道:“不是拿,是偷罷?!”

滿菊既不點頭也不否認,隻緩緩跪直身體,望向琚公子,眼中古井無波,一片死寂。

“那你的食譜也是家傳的?草藥配方呢?偷來的書呢?”謝琚探究地望著這個竟然敢直視於他的大膽奴婢,興味愈濃,一個接一個問題地拋出。

“……食譜和製藥算不上家傳,俱是我母親在服侍貴人時所學。那書,”滿菊低下頭,低聲道,“我怕那書生察覺,也怕家人知曉,花了幾天功夫硬生生記下上麵的字後,燒,燒了。”

謝琚蕪爾,笑道:“你母親一介胡奴能‘學得’這些本事,連你都會‘拿’書生的詩書,果然好家傳,哈哈!”

“你!”滿菊雙目圓瞪,小臉漲得通紅,兩手緊緊握著拳頭,連指節都泛了白。

“放肆!沒規矩了嘛?!”啟平一聲大喝,一板子重重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