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接下來的表現看，我隻能說，果然都是成年人。方浩然很禮貌的點頭，並多謝彎彎來看我，請她坐下、讓我們慢慢聊，然後關上門，出去了。而彎彎也非常禮貌的寒暄了一下，便坐在我的身邊，沒有再看他。他們除了最初相見的短暫震驚以外，就好像兩個初次見麵的路人。
我看著彎彎，看著她依然漂亮的麵龐，依然神采飛揚的眉眼，我想即使她接下來告訴我浩然愛過她，我也不會驚訝。而她沒有一點不自然，依舊是那麼淺淺的笑著，問我：“傻子，你好點了沒？現在感覺怎麼樣？”我呆呆的答：“嗯，還好，我覺得自己用了這麼下流的辦法，讓他誤以為是他的過錯導致孩子不保的，心裏還是有點歉疚。”她伸手撫摸著我的頭發，沒有說話。
我們默默對坐了好久，終於還是我沉不住氣：“彎彎，你認識我姨夫？”其實我沒有指望她回答。意外的是她很坦然的笑了：“嗯，認識。他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孩子的爸爸。”我吃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簡直就是電影裏麵才會有的情結吧？再怎麼也不會巧成這樣子吧？可是這明明就是從她嘴巴裏麵說出來的，她不是那種無聊到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女人。她見我張著嘴巴說不出話，就自顧自說下去了：“我真的也沒有想到會再見到他。還是用這種方式。我遇見他的時候，隻有十六歲，還在上學呢。而他剛剛結婚一年多，快要做爸爸了。我那時像著魔一樣，什麼都願意給他，哪怕我的性命。每天什麼事情也做不了，腦海裏始終都是他迷人的那雙眼睛。所以就偷偷的翹課去他公司門口等他。最初他不肯接近我，但是我很執著，做了好多傻事。他終於還是不忍心，肯與我見麵了。我想最初他對我，隻是一個大哥哥對小妹妹的單純感情，怕我年齡還小、做傻事傷害自己，所以才經常陪在我身邊、看住我。可是慢慢的，他開始被我打動…這個男人很特別，他不肯動情的時候像石頭一樣，可是一旦動情，便溫柔得可以融化那個女人。”說到這裏，她的眼睛裏好像閃爍著光。我不禁有種酸酸的感覺湧上心頭。是怎麼了，如果為了一段過去二十二年的感情吃醋，也太可笑了。可是我情不自禁的想象著翩翩少年的方浩然溫柔的望著情竇初開的彎彎的情形，那情景真是刺痛人心。我問彎彎：“那時候你們的相愛，就是在傷害他的妻子和孩子啊。豈不是愛得很累、很有負罪感？我絕對不相信你會是那種傷害了別人也無所謂的女人。”彎彎深深的點頭：“是，非常強烈的負罪感。那時候年輕，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追求完美，我也一樣。因為有他的妻子和將要出生的孩子，我們的愛情注定不會是完美的。所以我愛得越劇烈，也痛的越劇烈。那種想要占有卻又不停愧疚的矛盾感簡直讓我喘不了氣。那時候我有個很好的朋友，她先天的一種病，是治不好的，醫生說隻能活七八歲，她媽媽就從她出生開始信佛，後來她也信，母女兩個虔誠的不得了。她竟然活到很大了都沒有事。在我心裏最苦的日子，隻有她能傾聽我的心事。她說我覺得自己有罪的話，就去求佛祖原諒吧。我聽她的，也開始讀經、雖然我並不相信真的有神佛，但是很多教義卻真的蠻開解人心的。那年的暑假，我要浩然帶我去西藏，我想到離天最近的清淨地方去，去拜拜，消除我心裏的某些痛苦。我們去了，不隻去了西藏，還去了尼泊爾。因為尼泊爾的印度教意味非常濃，到處都會感覺像置身佛國，真的好像能洗滌心靈呢！我們都愛上了那裏，在那好像可以忘記塵世一切的煩惱，隻活在自己的世界，什麼都不用想。所以就在那裏，我們發生了關係…回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她說到這裏，神情忽然暗淡下來。我問，那為什麼會分手？她有點出神的盯著自己的手，說著：“我們因為孩子的事吵過之後，就覺得感情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說不清到底哪裏不對。雖然冷靜下來他也知道我們不能要那個孩子，可是他依然覺得我不應該連商量都不跟他商量就私自去做這麼危險的手術。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他的母親就是因為流產大出血去世的，他的嫂嫂也是因為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之後不小心懷孕、做掉孩子的時候死掉的。所以可能在他心裏留下了很恐怖的印象吧。那時我們都年輕氣盛，其實有些話說開了也就好了，但是都別扭在那，我做掉孩子的那段身體心裏都很脆弱的日子，他又不肯主動來遷就我，我越想越覺得委屈，就離家出走了。父母後來在外婆家找到無處可去的我，我隻告訴他們我失戀了，他們為了讓我安下心來上學，就把我轉到了外婆家附近的學校……直到我上了大學，卻依然發現無法忘記他，回去找他，而他已經不在那裏了，就此失去了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