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京城已經有些暑氣,側間內很快聚滿人,這麼多人喘氣,房內更是憋悶的緊。
太子妃僵在那,心裏有些惱恨弘曆。這個孩子雖然記在她名下,但許是母子天性,他格外親近鈕鈷祿氏。每次鈕鈷祿氏來請安,他都要朝那邊伸手求抱。因著他格外得皇上寵愛,連帶著太子也高看鈕鈷祿氏幾分。雖然晉位不可能,但賞賜卻流水般的送入側院。
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太子妃捏緊帕子,瞬間拿定主意。
“四弟妹,弘昕傷的可重?”
將弘曆交給奶娘,她整個人沒了方才的急躁,上前關懷的問道。
笑怡卻沒有接這個台階,她看著弘昕光溜溜小腦袋上那塊殷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暗惱太醫怎麼還未來。
“等太醫看後,才可知曉。”
說罷她動下身子,將弘昕的腦袋暴露在大眾視線內。太子妃升起來的惱怒不見,站在最前麵的廷芳和淑瑩則是倒吸一口涼氣。
笑怡心疼的將孩子抱在懷裏,衣襟突然被他的小手抓住。順勢低頭一看,原本淚蒙蒙的孩子,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朝她咧嘴笑。
這倆人是什麼主,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受傷。悟過來後,她心放下了一半。
“額娘,弟弟怎麼樣?”
孩子們的叫聲傳來,弘暉帶著弘晴、弘晊等今日來的阿哥跑進來。仗著人小,他們一股腦的鑽到前麵。尤其是弘暉,抱起還在床上的妹妹哄著:“瑾兒不哭,哥哥在。”
笑怡還沒來得及收回手,弘昕的傷勢同樣落在他們視線中。光溜溜的腦袋上,那一大片紅色格外醒目,直剌剌的落在孩子們眼裏。
“太醫到了。”
眾人忙讓出位置,笑怡掃了眼太子妃,她已經沒了剛才的異色。稍微沉吟,想起毓慶宮內鈕鈷祿氏再次起複,她也就想明白了。太子妃這是借力打力,想徹底把弘曆爭取過來。
再看看弘曆,他躺在奶娘懷中,眼中帶著與同齡人不同的慧黠。這個弘曆不簡單,太子妃能順利如願麼?
將疑問壓在心底,她看向抬起頭的李太醫:“可是有事?”
“小阿哥是頭部受到劇烈撞擊所致,奴才先開幾幅壓驚藥。若是這兩日未做噩夢,等血塊消腫便會無事。”
一番雲山霧繞,甚至扯到了血塊,即便沒什麼大問題,一般人聽起來也覺得很嚴重。笑怡知道是他們倆自己搗的鬼,麵上順帶做出憂色,心中大大的讚揚一把李太醫。
跟聰明人合作,就是如此愉快,一個眼神全部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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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書房內
四爺打開窗,隱約能聽到被重重綠樹掩蓋的喧囂。
“太子此言所謂何意?”
麵上平靜,此刻他心中早已起了驚濤駭浪。果然他知道了,此刻再追究他從何得知已經不再重要。他關心的是,皇阿瑪知道多少。
“四弟心中有數,孤偶然得知後,還曾疑惑過一段時日。但思來想去,四弟這一招可謂甚妙。”
“哦,弟弟愚魯之人,卻知宮中防衛甚為嚴密,此事實在滑天下之大稽。”
一瞬間太子也有些迷惑,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個四弟,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透。
“凡事無絕對,你我熟讀史書,想想曆史上那些早夭的帝王。登基之時明明年富力強,緣何幾載後英年早逝,這其中的蹊蹺你我都清楚。帝王尚且能被毒害,更別說換個皇子。”
四爺適時的動容,眼中露出不可置信。太子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四弟這樣,看來以前是真不知道。
“烏雅一族在包衣中也算強盛,二十多年前宮中人手不在少數,最顯赫的當屬禦膳房管事。烏雅氏做貴人時,居於景仁宮偏殿,且與已故孝懿仁皇後同一日生產。後者生下的女嬰當即夭折,前者早產一個月卻生下了隻是略顯單薄的你。從常理說,這一點本就透著蹊蹺。
且府中大格格相貌,你我二人皆清楚。我已找來當年景仁宮的幸存者,據她所言,當時的佟佳貴妃與烏雅貴人,產房隻有一牆之隔。生產當夜景仁宮混亂,執掌宮權的又是鈕鈷祿貴妃,她定不希望強盛的佟佳氏多一個阿哥。”
太子信誓旦旦的說著,早已想明白其中關節的四爺垂下眼瞼,握起拳頭做悲哀裝,心卻早已跑到九霄雲外。他突然想起前幾日看的宋史,現在的太子,真有幾分包青天明察秋毫的風範。
或者,更像《洗冤集錄》中的大宋提刑官?
兩相比較著,他還是拿不定主意,究竟最像哪一個。
“不管如何,弟弟還是相信皇阿瑪。”
四爺做一副執迷不悔狀,太子卻有些不上不下。本來他慷慨激昂,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打算威逼利誘,將四弟牢牢控製在手下。可現在他這樣油鹽不進,反倒讓他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