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列顛的大霧真是健康最大的敵人,我看了看我的朋友,他依然精神高昂,好像絲毫沒有倦意一般。
“華生,我們有很久沒有做這樣隨性愜意的旅行了,偶爾離開倫敦到鄉下走走也是不錯的。”
“天色晚了,我們得早找地方住下。”我提醒他。
“再向前走大約四分之一英裏就是克蘭斯維爾莊園了,我們可以在那裏借宿一宿,快些走吧,華生,我可不想在天黑後還在荒郊野外瞎轉悠。”
我揮舞著手杖,竭力想要趕上我的朋友,可我的朋友好像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依然大踏步地向前走著。
漸漸的,我和我的朋友拉開了距離,濃霧籠罩了我的四周,我感到周身冰冷,雙腿早已僵直,邁都邁不動了。我停在原地,手不知不覺地抓緊了那灌鉛的手杖,四周依然是一片霧蒙蒙的景象,什麼也看不見,不知怎麼的,我突然有些懷念起了南亞次大陸那溫暖祥和的陽光。
這該死的大霧!
突然,我覺得我的周圍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窺視著我,我雖然看不見,可我卻依稀聽出了一些動靜——那東西好像在悄悄靠近地我。
我開始後悔沒帶手槍來,我用雙手抓起手杖,在原地戒備著。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我也不知道我在那裏立了多久,可那東西卻也一動不動了,我甚至開始懷疑我敏銳的聽覺了。
也許真的是我神經過敏了?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說是遲那是快,一個黑影像箭一般竄到我麵前,我連他是什麼樣都沒看清楚就被狠狠地撞到地上,我臉朝下,嘴裏進了一大塊泥。我掙紮著想站起來,可僵硬的雙腿一點也不聽我使喚。
該死!
這時我已經能聽見那怪物粗重的呼吸聲音,以及重重地踩在枯葉上那“沙沙”的腳步聲。
我側過頭,想要看清楚那怪物長的什麼模樣,誰知腦後卻被狠狠地打了一下,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二)
當我醒來時我發現我朋友那冷漠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關切的神色,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我扭頭想看清四周,可不知怎麼的,我的頭好像要裂開一般,根本無法移動。
“華生,你真是命大,要是我們晚來哪怕一分鍾,你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是什麼東西襲擊了我?”我摸著自己的頭說。
“是吸血鬼,先生,是可怕的吸血鬼!”一個大個子的男人說。這時我才發現身旁還有另一個人。
“先生,你好,我叫山姆,山姆?霍克,是克蘭斯維爾莊園的馬夫。”大個子男人一邊自我介紹一邊把我扶起來。
“謝謝。”我呻吟著,勉強站了起來,“我叫約翰?華生,這位是我的朋友——”
“什麼?”霍克驚奇地嚷道,“你就是那個約翰?華生醫生——《福爾摩斯探案》的作者?”
不等我回答,他又必恭必敬地轉向我的朋友:“那你一定就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了——那位偉大的偵探。”
我的朋友微微抬了抬他的帽子。
“可是,你是怎麼知道我們的?”我喃喃道。
“華生,這可都是那些廉價並充斥著無聊的戲劇性場麵的冒險故事的功勞。”我的朋友冷冷地說。
由於頭痛,我並沒有去計較他對於那些作品的譏諷。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我問。
“我發現你走失後就停下來到處找你,這時我遇見了霍克,他正駕著馬車,他告訴我這裏有可怕的吸血鬼出沒,最好不要在傍晚時分一個人在外麵閑逛。於是我請求他和我一起找你。幸好我發現了我來時的足跡,循著足跡回到了你我走失的地方,然後我就在傍邊的樹叢裏發現了你。”
“你看清襲擊我的究竟是什麼怪物了嗎?”
福爾摩斯搖了搖頭,說:“霧太濃了,我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於是我大喝了一聲,那身影似乎受到了驚嚇,一下子在濃霧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那一定是吸血鬼,先生們,是吸血鬼。”霍克充滿恐懼的說。
“吸血鬼?”我說,“那是不可能的。”
“不,華生醫生,你一定不知道克蘭斯維爾家族的‘魔鬼契約’吧。”
“什麼‘魔鬼契約’?”
“傳說克蘭斯維爾家族的一位祖先——約翰?克蘭斯維爾伯爵——是一個極度貪圖財富和權力的人,他企圖長生不死,永遠擁有自己的財富和權力,於是他和魔鬼定下了一個可怕的契約。他以七個純潔少女的祭禮為代價向魔鬼換取長生不死的密藥。”
“哦,那位伯爵真的長生不死了嗎?”福爾摩斯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是的,福爾摩斯先生,他是變的長生不死了,可是他卻成了吸血鬼,”霍克縮著脖子說,“沒人能在和魔鬼的交易中占到便宜。”
福爾摩斯輕輕吹了聲口哨。
“三百年來那可怕的怪物一直在克蘭斯維爾莊園附近徘徊,不知害死了多少無辜的人,吸血鬼是克蘭斯維爾家族可怕的夢魘。現在那怪物果然又現身了,我必須報告夫人才行。”
“對了,福爾摩斯先生、華生醫生,請和我一起去克蘭斯維爾莊園吧,我想夫人會很高興見到倫敦來的大偵探。事實上,夫人一直是《海濱》雜誌忠實的讀者,福爾摩斯先生那些驚心動魄的探案故事都是夫人將給我聽的——夫人是一個和藹可親的女士,對我們這樣的下人真是親如家人。”
福爾摩斯和霍克攙扶著我走到霍克的馬車那裏,我在馬車的車門上看到了這個古老家族的家徽,那是一隻張牙舞爪的龍——邪惡的象征,可在遙遠的東方,這怪物卻是代表祥瑞的圖騰,真是不可思議。
馬車在濃濃大霧中前進。我轉向我的朋友,說:“你認為那是吸血鬼嗎?”
“我隻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背影,在沒有得到可靠的線索之前,我怎麼知道那到底是吸血鬼還是一個攔路匪呢。華生,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找尋線索,有了線索,才有真相。不過我相信,這個事件將會非常有趣。”
“有趣?”我有些不滿地說。
“是的,非常……非常有趣。”我的朋友將臉轉向窗外,不再說話了。
(三)
克蘭斯維爾莊園是一座古老的宅子,那飽經滄桑的石牆大概早在諾曼征服(注:諾曼征服一般指諾曼底公爵威廉[William,即後來的國王“征服者”威廉一世]對英格蘭的征服戰爭。1066
年黑斯廷斯戰役[Battle
of
Hastings]的勝利完成了威廉的這次征服,
被作為重要的曆史分水嶺,也被作為“傳統意義上”的英國曆史的開端)時就矗立在那裏了。透過大霧,可以隱約看到一根根手腕般粗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爬滿了石牆,冷不丁看上去好像一條條可怕的毒蛇一樣,隨時能撲過來咬你一口,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