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鬆寫意地笑聲之間,安清悠瀟瀟灑灑地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向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大家彼此對視了半響,陡然間轟然而散。
該去廚房的去廚房,該去馬廄的去馬廄,熟門熟路的倒也不用有人領路,好像對安家長房各處的院落分布早已熟知了一般。隻是那言行之際卻再也不見刻意露出破綻的樣子,一個個滿身卑微的奴仆樣,倒比那真正的家生奴才還要俗氣了三分。
“這得是什麼地方才能練出這麼一幫子人來?”
安七叔在一邊瞧得心中震驚,不過他是精明了事的人物。眼瞅著大小姐顯然是一副心中有數的樣子,他自然明白有些事情不知道反比知道了更好的道理,自去將安家原有的下人該整頓調撥的整頓調撥,該交接更替的交接更替。
竟是原本那些連盯著這些新來的“下人們”的布置也都撤了。
大小姐說得不錯,這些人盯也盯不住,徒自惹人緊張懷疑。既是下了這等仔細地功夫才來到安家,又怎麼會沒輕重地做那些繞嘴閑舌的無聊事?
長房府中各做各事自是不提,便是安德佑回家後很是和女兒單獨密談了幾句。研究些什麼雖然沒人知曉,但是對於這些“老太爺”插進安家的下人便也既來之則安之。
商議一番過後,父女二人很有默契地達成了一個共識:
“未必是一個壞事。陛下他心裏有數,安家從上到下都不得不按照他的要求走下去的。如此小心謹慎無非是怕泄密,而這恰恰是長房的一個契機。這批人既然是送了死契過來,咱們就要把他們用好!”
天色漸漸將晚,眼瞅著已經到了天將擦黑之時,沒想到長房府上卻是又來了一個人。
“大哥!大哥!”
新任的門房王阿四……不,現在已經改名叫安阿四了。不知道是沒攔住還是不想攔,反安德佑的二弟安德經是一路疾奔,闖門直奔安家正堂。
這位安家的二房老爺一直在翰林院任職,經史子集裏沉浸得久了雖說有些書呆,卻是最重禮教做派。如此失態的樣子真是多少年都難得一見。
“二弟啊!為何如此驚慌?來來來,我這邊正要開飯,吃了沒有?來來來,咱們兄弟倆邊吃邊說。”
安德佑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做派。二老爺安德經一怔,這才注意到正堂裏麵燈火通明,一陣陣飯菜香氣撲鼻而來,各種特色佳肴正在流水價般的往席上送。
那吃過的沒吃過的,見過的沒見過的,當真是琳琅滿目、五花八門。
隻是二老爺安德經這時候卻是半點兒的胃口也沒有,向著安德佑急急地道:
“大哥,這時候你還有開席擺宴的心思?你知不知道,父親今日朝會之時,把九皇子給參了!”
“早在晌午散值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不就是惹得皇上大發雷霆麼?有什麼了不起!老三老四估計都比你知道的早,他們尚且想的明白坐得踏實,你我這兩個當哥哥的豈可亂了方寸?”
安德佑如今這行止做派不僅是越來越有老太爺的樣子,便是那言語神態都有了幾分相似。伸手一指那席上的琳琅滿目的菜肴道:
“據悠兒說,這一百零八道菜湊齊了不易,便是那前朝帝王也隻是逢年過節之時才擺個全席。廢話少說,咱們哥倆兒如今就是一個字——吃!”
二老爺安德經目瞪口呆地愣在那裏。
他自家知自家事,書讀得雖多,論起朝堂之上的權謀思斷來隻怕反而是四兄弟裏麵最差的一個。
眼見著大哥這當族長的氣定神閑,自己再惶急萬分的倒不是讓人看了笑話去?把心一橫落座舉杯,隻是心裏卻又犯起了那死腦筋的酸勁兒來。
他熟知曆代典故禮規諸般事宜,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哪一位前朝皇帝擺過這一百零八道菜啊。
罷了罷了不想他,左右在翰林院這清水官兩袖清風得狠了,今兒既是見大哥安德佑自有章程的樣子,二老爺把心一橫,不就是一個字麼——吃!
安德佑卻好像還不滿足,徑自對那旁邊伺候的小廝說道:
“記得一會兒吃一桌倒一桌啊,不然顯不出來咱們安家的派頭!”
“噗”的一聲,二老爺安德經一大口酒噴了出來,直濺得滿桌都是,好好一桌子菜肴登時便全糟蹋了。安德經自知失態之下連忙又是擦嘴又是謝罪。卻見安德佑笑吟吟地道:
“無妨無妨,廚房還在做著第三桌,本是一會兒要給街坊鄰居中的窮苦人家都送上些的。若是二弟嫌這酒水噴上菜肴變了味道,要不咱們把這桌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