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奶奶的孩子剛過了周歲,若說是自己房裏也需忙活倒也勉強算是個理由。
隻是這話一出,大奶奶林氏免不了一聲輕歎,二奶奶卻是鼻子裏哼了一聲滿臉的鄙夷之色,三奶奶依舊低頭用飯紋絲不動,倒是蕭老夫人麵上看不出喜怒,扭過頭對著安清悠道:
“五媳婦兒,你嫂子們都說過了,你的意思呢?”
這卻是明知故問了,不過蕭老夫人心中也是有那麼點兒好奇,雖說是私下裏早已定下了讓他們夫妻幫襯長房之事,但是這安清悠自己也是個沒當娘的,這孩子到底準備怎麼管教?
蕭老夫人行事常常是一事多果,當初提出讓五房幫襯林氏管教小楓兒,確也有考校安清悠將來準備怎麼養孩子的意思。隻是此時此刻,安清悠的回答卻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想聽聽小楓兒自己的意見,他想學什麼,咱們便培養他什麼!強扭的瓜不甜,總要孩子自己樂意了才好!”
這話若是放在另一個時空之中,倒是常見的言論。安清悠在從林氏處得知此事之後就一直在考慮,結果還是覺得因勢利導為佳,隻是此時此刻放在了這古人耳中,卻不啻是太過超前了。
二奶奶寧氏哈的一聲笑了出來,隻是這笑卻是幹笑、嘲笑、皮笑肉不笑,之間她一臉嘲諷地對著安清悠說道:
“五弟妹到底是年輕啊,自己沒做過娘,可別把人家的孩子也教亂了。六七歲大的孩子懂得個什麼,讓他自己選?若是真選了個調香之道,難道讓咱們蕭家出來的英武男兒也跟著五弟妹開香粉鋪子去?”
“二嫂,五弟妹也是沒經驗,隻怕倒不是有意如何。咱們誰不是從做姑娘慢慢走到了當娘的?五弟妹現在也不過是年幼無知,過兩年自己做了娘,慢慢地也就明白這些事理了。”
三奶奶秦氏在一邊陰惻惻地溜著縫兒,這表麵上看似是幫著勸解,可話裏話外的卻是左一句右一句地把安清悠往下踩!
“其實五弟妹也是一番好意……”
大嫂子林氏有些看不下去,她本是小楓兒的親娘,這時候說話當然是最有分量。可是她本就不是什麼擅長於出頭控勢之人,又是個柔弱性子,這話卻是越說聲音越小了。
“都差不多了吧?那我說說!”蕭老夫人掃視了幾個媳婦一圈,突然發話道:
“你們都是將門出來的女子,從小應該便聽過這麼一句話,將士不和,三軍之亡無日矣!如今咱們蕭家的情形怎麼樣?要我說啊,不怎麼樣!咱們家的男人要麼被發去了北疆待罪效力,要麼被一抹到底貶為了庶人。可是就是在這個時候,為了這麼一個教孩子的事情,咱們這個內宅裏還是吵個不停啊!”
蕭老夫人說道這裏歎了一口氣,卻是慢慢地又道:
“說起來小楓兒的管教,其實我早就定下來了讓五媳婦幫襯。今天吃個飯問問大家,就是想看看你們會怎麼做!你們一個個的心裏都想著什麼?有的想著自家的男人怎麼才能繼承爵位,有的想著借機踩人,還有的先把自己摘了個幹淨——這是怕給別人花錢不是?”
對於這幾個媳婦,蕭老夫人可謂是看得清清楚楚,這話固是把事情全都挑明了,可話裏之重誰又敢受得起!五個媳婦齊刷刷地放下碗筷離席跪下,口中連聲說道:
“媳婦不孝,累的婆婆操心,還請婆婆責罰!”
“都起來吧!”
蕭老夫人鼻子裏哼了一聲,卻是出奇地沒有發脾氣,隻是搖了搖頭道:
“孝與不孝,不是嘴上說的,是心裏真怎麼想的,是手底下怎麼做的!老話兒說家和萬事興,家衰吵不寧。眼下這個時候,咱們雖是女人也得知道孰輕孰重,你們若是爭來鬥去,你們各自的男人又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做?我也是做媳婦過來的,知道什麼叫枕頭風、什麼叫折騰媳婦。要我說啊,哪一個存著舉家和睦的心,哪一個能夠真正做到各房相敬相愛,那就是真正的孝!”
五個媳婦又是齊聲應道:“謹遵婆婆教誨!”
“謹遵便要真的做到!”
蕭老夫人又一次地板起了神色來,那臉上卻是登時便如同罩上了一層寒霜,沉聲喝道:“來人,請祖宗家法!”
這聲斷喝一起,莫說是二三四房的幾位奶奶聞之色變,就是安清悠和林氏也不禁暗暗心驚,剛才還好端端地大家吃著飯,這一轉眼居然是要請家法了,老太太這到底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