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得真好,說起來她二哥那意思好像是有那麼點托付的意思,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知道娃娃親那事。按著徐老夫人這麼一說,連方茗都覺得她跟徐懷安成親是板上釘釘水到渠成理所應當的事。
方茗隻要想到她跟徐懷安成親的樣子,就覺得很好笑。
她跟他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摔下來第九杆子都挨不找邊的兩個人啊。
舉例說明,如果成了親之後她跟徐懷安走在街上,聽見一個人跟另外一個人吼“你喂什麼喂不準喂來喂去”的時候,徐懷安隻會覺得那個人沒禮貌沒教養,她會想說那人到底是說用嘴喊那個“喂喂喂”,還是同樣用嘴的喂來喂去。
這就是天與地水與火千年前的木頭人千年後的方家惡女之間的差別。
“徐老夫人言重了,隻是方家出事不久,雖然熱孝已過,還請徐老夫人諒解方茗為爹娘守孝之心,方茗暫時還不打算考慮這些事,辜負徐老夫人一片好心,實在抱歉。”
徐老夫人忙說無礙,說她孝順,小聊幾句這事也算暫時了了。南禪寺還沒到,這才剛出了京城,方茗著實閑得有些無聊,外頭又不斷飄進誘人的桂花香,她向徐老夫人笑笑,忍不住小小掀了車簾一角往外瞧。
馬車外一大片木樨,從城門口蔓延至今,開了滿樹金黃桂子,香甜濃鬱,方茗憋不住想到易安城張記得桂花餅,咬一口酥軟甜膩,好吃的連舌頭都要掉了嗷嗷。
想到吃的方茗就安生不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桂花樹吸鼻子回憶桂花糕的味道,一回憶就順理成章想到桂花糖桂花湯圓嗷嗷都吃不到了吃不到了吃不到易安城的味道了。
方茗有些委頓,卻還是不肯移開目光,馬車駛過長亭的時候忽然那看見一人白衣飄飄,長身而立在長亭外張望著什麼,方茗莫名地將視線放在他身上,短短跟他對視一瞬,瞠目結舌,極力想探出頭去確定,不但被人拉了回來,那人也一下便不見了。
他……那是師兄啊。
隻短短一秒就能確定那是師兄,而且他看見她時那一刹那的目光仿佛他等的——
是她?
方茗萬分懊惱自己昨晚沒有先看過師兄的信,倘若他真的是在等她……嗷嗷出事了!!!
方茗腦袋頂著馬車壁撓啊撓死命撓,用力地鬱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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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一天都沒了精神。
就算在寺廟了求了隻好簽——她求的時候啥也沒想不知道是說什麼的,解簽時含含糊糊說姻緣,於是“憐取眼前人”,據說這的確是好簽。
就算午飯的時候突然登門拜訪的右相大人又丟過來意味不明的眼神——他其實是看不清人還記不住她是誰於是才笑眯眯地眯了眼看吧啊啊?
就算席上徐懷安忽然說過幾日請右相帶他表嫂的表妹來府上參觀參觀隱約露出那啥意思於是徐老夫人跟她使眼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隻要徐懷安願意娶而且娶得不是右相就成了何必在意是誰是右相的誰呢?況且也真是與她無關啊。
就算今晚上來的不是師父,師兄他,自己來了……
方茗默默捧臉淚奔了。
師兄果然來找她算賬了算賬了嗷嗷嗷嗷翻滾……
開窗,低頭,搬凳子,請坐,倒茶,默默無語,要殺要剮……還是容她先解釋解釋吧師兄。
於是抬頭,師兄無表情,驚悚,硬擠出一個笑,張嘴——
“咚咚咚”,“方小姐,睡了嗎?”
嗷,她發不出這樣的咚咚聲跟袖子斷很久的男聲的,能換個人在後頭搭戲嗎?
方茗一邊把身體又弱武功又比師父差的師兄塞進秋天的被窩,一邊承受著師兄冬天的目光扭頭默默鬱卒,這年頭,大晚上的,她一沒出嫁黃花閨女的廂房,就不能少點無關緊要卻偏愛來打擾人的男人嗎掀桌!!!
就算那倆男人是當朝宰相就算那倆男人一點都不把她這女人當女人……好吧,她先認著,總有還的那天。總有那天的。
……掩麵,大晚上的,別都穿著白衣服白袍子白扇子出來嚇人好嗎?白衣服難洗,真難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