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狼,後有虎。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前……方茗暗暗掐自己一把醒神,站她房門口那右相搖著扇子笑得老神在在,他邊上那左相麵無表情淡定自若,當朝兩大宰相在此,她真是覺得……蓬、蓽、生、輝、啊!這兩人竟絲毫好像沒覺得這時候來找她有什麼不妥不恰當。果然都是因為,袖子嗯嗯?
“方姑娘?”
右相大人有把白扇子很了不起啊大晚上的搖得像招魂,她不過隻是走神了而已。方茗抿抿唇,扯出一點笑:“都已經這麼晚了,不知兩位有何貴幹?”
老天保佑別再說什麼是聽見她房裏有動靜,天知道她跟師兄都還沒開始說話的。話說師兄這回可別跟師父一樣出岔子亂哼哼嗷……
方茗鬱卒地想,也許在她身邊這幾個接觸得比較多的男人看來,她非但不能算個沒出嫁的女娃娃,清譽那種東西,在她身上,也好像可有可無不為人知了一樣。
“關於方姑娘托懷安查的那件事,因為懷安最近的公務比較多,無能分心,隻得先交付給謝大人代為追查,今晚是來告知方姑娘,希望方姑娘能諒解,無涯絕對值得信任。”
今日徐懷安難得也穿了一身白衣,添著幾枝淡雅的墨竹,燭光暖暖地襯著,他平日裏無波無瀾的眸子這樣看來都好似平地生出了莫名的漣漪,方茗眨眨眼,竟有些晃神,隨即便反應過來,躬身禮道:“兩位大人客氣了,原本便是方茗有求於人,兩位大人能答應,方茗已經受寵若驚了,哪裏還有不滿。如此,方茗在此先謝過兩位大人了。”
徐懷安忙伸手虛扶,正色解釋隻是舉手之勞,禮貌幾句,便要告辭。
哪裏還有什麼挽留,方茗低頭目送他們走上長廊,關門刹那,眼角依舊好似瞄到謝楠往她身後投去的,意味深長的一眼。
她討厭“意味深長”“別有深意”“暗藏玄機”“意味不明”“高深莫測”這樣的詞被用到謝楠投向她的眼神裏。
掩麵,徐懷安是紮紮實實的“肚子黑”,於是謝楠便是踏踏實實的“腹黑”。
這兩人……真真是相映成趣,天生一對啊。
方茗一邊拴門一邊想笑,一轉身就被麵前忽然的白衣裳嚇了一大跳——作甚這年頭人人都愛白衣啊白衣不吉利不吉利還會嚇到花花草草小朋友啊掀桌!
“……師兄啊,你怎麼自己從床上下來了?”
這句話有歧義。方茗皺眉毛。
師兄那冷颼颼的小眼神啊,一看過來刷刷刷跟飛刀樣的,方茗默默抖擻,轉而掛起笑臉半拉半拽把莫研秋帶到桌前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塞他手裏握住了,捂臉,蹲下,“對不起啦師兄,昨天晚上出了點事,我很晚才睡,沒來得及看信,今天一大早徐老夫人就把我叫去南禪寺燒香拜佛了,我沒想到你會在那裏等我……師兄,對不起,我錯了,你在那裏等了多久?別生我氣……師兄……”
淚目,撒嬌什麼的,做之前,還是得把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給捋順了捋踏實了,才行。
“師兄……別生我氣,我知道錯了……”方茗一邊內心撓牆翻滾一邊把腦袋往莫研秋膝上蹭,那銷、魂的尾音顫音抖動嗷……如果不是師兄她哪裏會這樣,就是因為師兄愛記仇小心眼啊好起來非常好生氣起來山崩地裂飛沙走石海枯石爛地老天荒一發不可收拾嗷……嗯,她剛剛想什麼了嗎?沒有她什麼都沒想她哪裏會在背地裏說人壞話特別是師兄壞話呢是吧是吧?像她這樣的好娃娃……
嗯,又被師兄摸腦袋附加悠長歎息一枚。
方茗痛定思痛,順理成章地在師兄的手掌心裏蹭蹭,倆爪子巴他膝上,淚目眨眼睛:“師兄是不是不生我氣了……”
師兄從小身體不好,甚至從小就不會說話,膚色一直很白,臉上也不見什麼紅暈,長相清秀俊美,是個狀似風吹就倒的病弱美人。抱起來不光是腰身,哪裏都很瘦,明明他在師父門下練武的時間比她還要長,還一點都練不胖養不胖。
方茗一直都把莫研秋當哥哥看,腦袋窩他腿上,他一下一下摸自己頭的時候,這種感覺尤其明顯。
“師兄,你信裏到底寫的什麼?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現在說吧。”
樂嗬嗬爬出來想跑去枕頭下麵拿那信,一步沒跑就被人拽回來,問:“怎麼了?”搖頭,手語,答:“已經沒事了。”
方茗挑眉,這是什麼說法,逾期無效嗎?
她掙開師兄的手,伸胳膊想把那信抓來看看寫了啥怎麼還不等人的,可惜她手再長也比不過莫研秋,他搶先一步將那信收入懷中,搖頭皺眉示意不準再糾纏,方茗摸了鼻子覺著有些怪,想問話還沒出口,師兄比劃說沒別的事了,他今天也隻是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而已,既然她已經決定要留在京城留在徐家他也沒法了,隨她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