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樓玉宇,雕欄畫棟。明明是仙境般的府邸,處處卻如同煉獄般的讓人心底生寒,恨不得逃離此處。
洛晨曦曾以為自己會平平淡淡的終此一生,不爭不奪,不富不貴,寧靜安好。此時看著腳下橫著的那具屍體,血跡蜿蜒的順著床榻之下延伸而去,細膩而淩厲,留下幾道醜陋而猙獰的疤痕,倒是無言。
想著前一刻這人還並非一具臃腫的屍體,而是個高高在上的侯爺,她就惡心的想吐。那人用打量貨物一樣的眼神打量著她,笑容上覆滿了輕浮。
“你一個小小的庶女,還真想著靖王爺與信國公能給你出頭?實話告訴你,正是你夫君把你送給我的,不過是幾個朝廷上的肥差,也值了你的價錢。你盡可以去哭去喊,也可看看是不是真有人理你。”
鄭候一字一句、紛紛如利刃刺在洛晨曦的心上。她已離了國公府,不再去礙著嫡母的眼了。一個小小的側妃,並不得寵,隻想著在個安靜的院子裏,撫琴作畫、安度此生。洛晨曦從未妄想爭寵,也不屑去爭寵。卻不想到底有人還是不願如此放過她。
從來不曾知曉,原來這貴族之間竟也比得青樓齷齪。為了那一星半點兒的利字,不惜把內宅的女人拿出來兌換。什麼側妃娘娘,說白了還不如那下賤的流鶯,又或是台上嬉笑怒罵的戲子,總有個濃墨重彩粉墨登場,也好過在這深宅內院,終有一日爛了一把低賤卑微的骨頭。
她曾答應過乳母,不予爭鬥,如今看來,她到底是要失約了。洛晨曦拉了拉衣領,眼中滿是危險的神色。
她本眉目如畫,膚如凝脂。此時一雙杏眼水波流動,訴不盡的詭譎之色,仿若寒冬臘月的漫天冰雪之中盛開的桃花滿枝,妖嬈中纏繞著三分詭氣。
蹲下身子用鄭候千金一匹的流雲錦擦幹了匕首上的血,唇角上挑盡是冷笑。她本是嫡母嫡妹眼中那個懦弱萬分柔弱好欺的,曾也願終生維係著那張假麵而活。隻是如今,到底是看開了。
即使再是沒興趣參與那些個朝堂之爭,後宅之亂,卻也不能任別人再白白欺辱到她頭上來。她越是退讓,就有些人逼得越緊。既然不予爭鬥卻不予逃脫,那麼,從此以後他們就誰都別好過才是!
洛晨曦收起匕首,哪裏還有過去柔柔弱弱的樣子。有的隻是風光霽月,俊秀耀眼。她冷漠的看著寂寂黑夜,踱步到燭台邊執起雕刻著龍鳳呈祥的紅燭,扔上了床榻之中。瞬間那火舌就繞著頂梁垂錦舔了上去,很快整個房間都陷入火海。
於是深夜時分,城東的靖王府內院忽的火光衝天,竟把沉寂的黑夜都染上幾分妖冶。洛晨曦一身鵝黃雲錦紗宮裝湖水綠金線暗繡束腰,沉默的站在火光之外,麵無表情的看著橫梁倒塌,聽著耳邊隱約傳來的呼呼風聲。
所有的腐朽和深不見底的黑暗,都該死在火光之中。或是焚燒成灰,或是融化殆盡,落了塵埃。
一身青衣的侍女站在洛晨曦身邊看著火光衝天,膽怯如受了驚的雀鳥。
她看著洛晨曦的眼神似有悲傷,她這個小姐,也真是命苦的,在家時不受信國公寵愛,總是被夫人百般的刁難,連帶著國公府裏的下人都低看小姐一眼。如今嫁來靖王府,本以為小姐能從此康寧了,哪曾想不過才是四日,靖王竟做出如此齷齪的勾當。便是再不受寵,小姐也總歸是貴女,怎可當做那畫舫的妓子。
現下小姐殺了這位高權重的侯爺,又點了自己的院子,不知會有怎樣下場。
仿若知曉貼身婢女的擔憂,洛晨曦眨了眨眼睛,對眼前的火光並不在意。隻是攏了攏鬢角的頭發,冷笑著開口:“既然這個院子裏的奴才都不知何為人倫羞恥,留也無用,倒給王爺添堵,不如重新去投個好胎。若雪也不必驚慌,出此事故,王爺自然會出麵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