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裏,雖然生著火,然而夜深秋風冷,他們二人仍然感到陣陣冷意。
石板很硬,尹燈怎樣躺都不舒服,隻好坐起來,靠在石壁上,勉強打起了盹。
他在夢中睜開眼睛,再一次看見了人影踵踵。
隻是,與上一次並不同,這一次,他所見的,是問柳城中被水患荼毒的芸芸眾生。
每一次出現在他夢中的人,都不一樣。
也許這並不是發生在過去的事,而是每時每刻都在更改,直到某一個夜晚,入了他的夢,入了他的眼。
那盞燈仍然擱在地上,沒有人去動它,人們都向前走著,一步也不曾停下。它自顧自的燃燒著,在這荒原之上,是唯一的一點星火。
尹燈想要走近那盞燈,隻是,他與它似乎隔了看不見的屏障,無論他如何奔跑,那盞燈與他的距離,不曾縮短半分。
相隔了一個世界,他又怎能夠到?
隻是,為何他看得真切,這裏所有的景色?
耳邊似乎有嘩嘩的水聲傳來,尹燈停止了奔跑,側耳細聽,這難道是河流?
他四下尋找,什麼都沒有,然而水聲越來越大,響徹在四麵八方,震得他的耳朵微微有些疼痛。
尹燈揚了揚手,隻覺得簡單的動作做起來都有些困難,他張了張口,眼前卻浮起一串氣泡。
他忽然便慌亂起來,什麼時候,自己沉到了水中?這樣的猝不及防,他現在,是在那條河裏嗎?
尹燈掙紮著想要浮到水麵上去,然而這條河似乎無限的深,他終於是沒有撐持到最後一刻,眼前場景飛轉,他猛然睜眼,大口的喘著氣,山洞裏除了漸漸熄滅的火焰,和愈發冷冽的風,再無其他。
尹燈扶著石壁,大口的喘著氣,那感覺太過真切,似乎他真的在無聲無息之間,沉到了河中。
這樣的感覺,他不要再嚐試第二次。
距離死亡這樣的近,尹燈隱約有些感覺,若是這一次的夢沒有醒來,他會漸漸沉入河底,再睜眼時,他也許就可以觸到那盞燈了。
為何會這樣?
這是否意味著,他所做的“夢”全部是真實的場景?在夢裏死去,在現實中的軀體亦不會獨活。
隻是,這樣便離開,太倉促,令人防備不及。
尹燈起身,添了些柴火,坐在火堆旁邊,用火焰來溫暖殘餘在身體之中的方才墜於河水之中的冰冷刺骨。
商歌不知何時醒了,她走過來坐在火堆旁,“尹公子,怎麼了?”
“商姑娘,應該怎樣抵達那裏?”尹燈的眼中映出火焰,亦是一點星火。
商歌緘默不語,她在這紅塵中沉淪了數十年,她尚未追尋到。
“是不是要從河底,抵達那裏?”尹燈繼續發問,然而他似乎已有答案,這問題,不過是一種宣泄。
商歌仍然不語,她離火堆有些近,火舌在她的蔥指上輕輕一卷,商歌收回手,見一串細細的燎泡,那一片紅在潔白的手上格外明顯。
隻是她隻能期望快點好起來,這荒郊野外,是不會有藥石可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