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日]新井一二三
自然而自由的環境，才是學習的最好氛圍。
我很小就識字，是有個哥哥的緣故。
他五歲的時候，每天從托兒所回來，都打開本子練習寫字。每天一個“平假名”，要抄五次，第二天帶到托兒所交給老師看。
每天下午，我母親一定陪哥哥，一起拿鉛筆慢慢寫字。當時三歲的我，則給扔在旁邊，無所事事，也拿起鉛筆模仿哥哥了。
就這樣，我自然而然地學會了總共五十個“平假名”。另外五十個“片假名”，以及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沒有人教過我，隻是坐在哥哥旁邊，耳濡目染學會的。
現在回想，我幾乎占了哥哥的便宜。當母親叫他坐下來，筆法正確地抄生字時，氣氛實在很緊張，壓力大得要命，難怪哥哥總是寫錯字了。相比之下，我在沒人監督的自由環境裏，一邊玩，一邊練習，結果學得比他快。
如今的日本小孩兒，往往不到三歲就會寫“平假名”，是他們的母親索取函授課程的材料，在家裏培訓的結果。有個母親說，她的兩歲女兒太愛玩耍不愛學習，隻好給糖果作為獎勵，猶如在動物園裏訓練黑猩猩一樣。
我認為，對還沒有上學的幼兒來說，玩耍比學習重要得多。因而，我家老大，已滿四歲都目不識丁，若想看書，非找父母不可。
前些時候，我去幼兒園開家長會，順便看看教室牆上貼著的圖畫。讓我吃驚的是，多數小朋友在自己的作品上用“平假名”簽字。這所幼兒園采用“自由保育”方式，從來不讓孩子們就席上課。顯然，小朋友們是回家以後，跟母親學字的。甚至有人告訴我，一些小朋友每周上幼兒補習班。
這樣一來，我突然覺得有點兒焦急。是否我兒子落後於人了？是否我應該教他識字了？
回家以後，兒子照樣帶圖畫書過來要我念。我盡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問他道：“跟媽媽一起學字，好嗎？”瞬間，他似乎感覺到情況不對，忽然改變話題說：“我還是去畫畫算了！”
那表情讓我想起三十多年前，母親叫哥哥坐下來的場麵。他的臉總是稍微蒼白，是緊張，還是恐懼所致？
從自己的經驗，我清楚地知道，強迫是最差的方法。這半輩子，我學到的一些事情，如外語，全是主動去學的。除非自己感興趣，覺得喜歡、好玩，否則學也學不到。那麼，作為父母，讓孩子感興趣的最佳方法又是什麼？
我丈夫說：“要造成自然而自由的環境。”就像我小時候，坐在哥哥旁邊，一邊玩，一邊練習，自然學會了寫字。
本來蠻清楚的事情，怎麼一換立場，做了母親，就一下子糊塗了呢？這實在是個天大的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