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父親這一席話,學良心中明白:自己這一生,隻能按父親安排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路走了。雖然他心中不願意,可他是個大孝子,不能忤逆父親的旨意。
張家父子的談話,德雙在廳外聽了個大概。他對張家父子很崇拜。自己的父親和二哥在黑山救過張作霖的命,這事德雙一直壓在心底,也不想讓張大帥知道。
該給大帥和學良的茶杯續水了,大帥的衛士有點愉懶,央求德雙替他們一次。德雙不能推遲,便提著茶壺進了裏廳。他小心翼翼地給兩個杯子續上水,剛想轉身走,不料大帥發話了:“小六子,聽說你在千山收了個會武功的人,就是這個小子吧?”
學良點頭稱是,忙讓德雙正式見過大帥。德雙放下茶壺,以標準的軍人姿勢敬禮。張作霖上上下下把德雙好一陣兒打量,麵露喜歡之色,問道:“哪裏人啊?”
德雙回答了。張作霖一聽,更高興了:“哈,咱們還是半拉老鄉呢!河東、河西一帶,我過去可沒少跑過,那地方的人挺忠厚老實的。你說——你竟會什麼武功啊?給我演示演示。”張作霖來了興致。
德雙為難了,不知該怎麼做好。學良微笑著鼓勵他:“廳裏地方狹小,你就與大帥的衛士比試比試‘拔大蔥’吧!”
“拔大蔥”就是一人抱一人的腰,看誰能把誰拔起來。學良見過德雙跟別的衛士比過,心中有底,所以才出了這個主意。
大帥的兩個衛士被喚進來。這兩個人長得都很棒,武功槍法也都有兩下子,不然也到不了大帥身邊。德雙先是一個對一個地跟他們拔,每次都是德雙勝。隻見德雙蹲著馬步,屁股下墜,上身挺直,隻用一隻手去挾對手的腰。對手彎著腰,用兩隻手使勁抱德雙,怎麼拔也拔不起來;德雙身子往後一仰,屁股往下一坐,胳臂輕輕一較勁,就把對手拎起來了。接連幾次,德雙都勝。張作霖看得高興,讓兩個衛兵一起上,德雙一手挾一個,還是把他們拔起來了。
“哈哈哈,他媽拉個巴子——老母豬頭上供——倆不抵一個!你們這兩個笨蛋——這裏麵有巧勁!你們不會使,這個馮小子就會。所以呀,幹什麼事不能隻用蠻力,更要用巧力,你說對不對——學良?”
“對。”學良老老實實回答。
張作霖站起身,踱到德雙麵前,對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德雙仔細打量;又伸出手在德雙胳膊上、肩胛上一陣捏咕,然後用拳頭在德雙胸脯上使勁敲了兩下,笑著說:“嗯,小牤牛一樣,真是塊好料。這麼的吧——讓這小子跟著我,我再調教調教——興許日後能有點出息。怎麼樣——小六子——舍得嗎?”
學良著實有點舍不得,可又不能違背父親;加之考慮父親樹大招風,雖然現在不用親自上陣衝衝殺殺,可危險也非常多,身邊必須有可靠、得力的人保護,所以學良痛快點頭同意了。過後,他又把德雙叫到自己麵前,對他好生教導一番:自己父親的脾氣、特性怎樣;在他身邊應該怎麼怎麼做……
就這樣,德雙到了張作霖身邊,成了一名貼身馬弁。由於事事謹慎,德雙深受張作霖喜歡,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一晃到了第二年五月底,日本關東都督中村雄次郎在大連呆膩了,要到沈陽訪問。張作霖早對這個頭頂上的“太上皇”煩得不行,可又不能不硬著頭皮虛與周旋。老鬼子到的那天,張作霖和拜把子兄弟湯玉麟、湯二虎分乘五輛馬車到火車站迎接。同老鬼子會見完畢,張作霖乘車回返。張作霖一生膽大包天,可處事極為機警。他坐的車來時走在第二位,回去時,他暗中吩咐德雙——車走第三位。五輛俄式大馬車耀武揚威,在奉天街裏穿行。可走到中街附近小西門裏,突然從一棟樓裏扔出兩顆炸彈!第一顆扔在頭輛車上,把一幫人馬炸得血肉橫飛;第二顆炸彈扔在第二輛車前,把幾匹馬炸倒了,彈片崩到車廂裏,把湯二虎的胳膊炸得鮮血直流。張作霖乘的第三輛車沒炸著,可馬嚇毛了,噅噅亂叫亂跳,幾匹馬的套繩攪成一團,車一步走不了。這時若是樓上再扔下一顆炸彈,張作霖就得上西天。情況萬分危急!張作霖急得不行,要過德雙手中的槍,向樓上當當打了兩槍。德雙急中生智,喊聲:“大帥快下車!”他一隻手扶著張作霖,一隻手從裏腰間拔出一把帶紅纓的匕首。這把匕首雪亮鋒快,德雙用它連割斷四根套繩,又挑開馬兜肚和夾板繩。兩匹大馬得了自由。德雙扶張作霖騎一匹跑在前麵,自己騎一匹緊跟在後麵。張作霖早年當過獸醫,更兼胡匪生涯,馬上功夫極精;德雙在家跟大哥德祿種地時騎過沒鞍子馬,到奉天軍營中學良又刻意讓他練過馬術,雖不太精,但也算可以。兩匹馬箭一般飛跑。張作霖極精,專揀小胡同跑。德雙又想起了什麼,催馬趕上張作霖。兩馬並頭時,德雙脫下自己的士兵服,扔給張作霖,喊道:“大帥,快把你的上衣脫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