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現在痛哭流涕地發誓效忠青瞳,等待他們的,還是生死全在他人一念之間的命運。如果咬牙效忠九皇子,一旦成功,則是最容易出頭的擁立大功。不光個人的政治生涯,便是整個家族,都會因此大大上前一步。
能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人,少有善良之輩。
所以,當青瞳的安民詔書從關中傳回來時,膽子小的官員如遭雷擊,嚇得六神無主,卻有相當一部分人在仔細衡量之後,準備賭一賭。
名義上,九皇子在京都的地位頓時沒有別的皇族可以撼動了,這個時候,擋箭牌怎麼可能換人?就算你給別人皇位,其餘人也是敬謝不敏的。
這個結果也大大出乎苑瀣意料之外,他已經準備好退位了,卻突然有臣子請他上朝了。上朝當然是要討論眼下這件最尷尬的事,苑瀣正不知怎麼開口,他的臣子們已經給他免去了這個麻煩。
太常寺卿呂慧安搶先一步,恭敬上奏:“陛下!關內侯元修這賊子竟然如此猖狂,假冒先帝旨意,意圖擾亂朝綱,請陛下將這賊子抄家滅族,以正國法!”
“是啊!陛下,如此逆賊,不殺不足以正法紀,不除不足以昭日月!”
“臣請陛下嚴懲元修逆賊!”
“臣請陛下下旨嚴懲!”
“臣請陛下下旨!”
無數官員從位列裏出來,一起舉起笏板,齊聲說道。苑瀣看著這些突然變得恭敬非常的臣子,心裏感覺卻是十分滑稽。
他們這是無賴做法,死不認賬----根本沒有先帝,一切都是你元修自己做的,這樣一來,就算和四十萬軍隊開戰,都有理由了。
望著一片躬下去的身子,苑瀣唇邊露出一絲輕笑,淡淡開口:“朕身邊尚有要事,一時不能抽身,關內侯身負守土重責,朕還想給他一個機會,眾卿可以商量著擬一個旨意,命他戴罪立功,打退西瞻軍隊,朕便可以從輕發落。”
朝臣們麵麵相覷,一時無言以對。原來“戴罪立功,打退西瞻敵人,朕便可以從輕發落”這一句話,卻是青瞳發過來的旨意裏麵的原話。
從京都順利撤出的西瞻鐵林軍,在孫闊海的帶領下已經潛入大苑南部。在京都之戰還沒有定論的時候,他們已經搶先一步收到拙吉的飛鷹傳信。當時他們已經距離京都頗有一段距離,能及時回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況且急匆匆地趕路回來,在京都那種不適合馬戰的地方,麵對以逸待勞的幾十萬苑軍,也是凶多吉少。
於是孫闊海忍痛舍棄了京都的六千同袍,在大苑南部重新開始他們旋風般的席卷過程。南詔也同時加緊了進兵速度。
苑瀣有心要鎮壓敵人,但是當西瞻人開始行動的時候,景帝的遺詔已經滿天下飛,沒有人願意聽他的話了。他有心無力,隻能等著京都這邊爭個結果出來,才能去理會。
所以青瞳的詔書傳過來,並沒有對九皇子登基之事做什麼斥責,隻是用很自然的命令語氣,讓京都駐軍先行控製戰事,隻把他當成了京都駐軍中的、毫不起眼的一員。
如果她聲色俱厲地斥責,氣勢洶洶地恐嚇,苑瀣還可以接受。但是這般高高在上、自然而然的命令口吻,卻激起了九皇子骨子裏的傲氣。
沒有人認為此事可以善了,還沒有交手,你為什麼就認定我會輸,認定你有資格對我發號施令?你可以恨我,可以殺我,但是不應該藐視我。
於是青瞳怎麼發過來的詔書,他就怎麼給她送了回去。你那邊有敵人不能抽身,我這邊也有敵人不能抽身,你命我禦敵,我也同樣命你禦敵,你說我打敗敵人你會從輕發落,我也說你打敗敵人可以換得我手下留情。
這真是……很絕!不管將來結果如何,氣勢上,顯宗皇帝並沒有輸給武仁皇帝。
“眾卿還有沒有問題?”苑瀣沉聲問道,眼睛在朝臣臉上一個個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