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的時候,西瞻人和苑人並沒有生活在一起,涉州每個城池都設有專供西瞻人居住的區域,關中軍四十萬人麵對一百萬西瞻難民,神經繃得緊緊的。盡管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老幼婦孺,他們還是不敢放鬆,很小心很嚴格地將每個城西瞻人的人數控製在一個可控製的範圍,不許漢民進入,也不許西瞻人出去。可是遷入西瞻人的目的是讓胡漢雜居,將他們的利益和漢人連在一起,不和當地漢民打交道,那怎麼才能實現這個目的?所以,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大苑官方就試著放開了禁製,隻要不是未經過人同意就進入到別人的房子,城中任何一條街道,無論是西瞻人還是漢人都可以隨意行走了。
說是在征得同意的情況下可以進入別人的房子裏做客,但是西瞻人初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普遍沒有那個心思。大苑人看著這些打扮得奇形怪狀的西瞻人,普遍沒有這個膽子,終於有一個實在忍不住好奇心的人,半夜三更靠近西瞻人住的巷子,趴著牆頭看了一眼。
他正巧看到了西瞻人對草原大神的一次祭祀。來到異地之後,西瞻人唯一的心理依托就是對草原大神的祭祀,所以弄得十分隆重。
在那個趴在牆頭的漢人看來,這絕對是一場召集妖魔下界吃人的儀式。他首先看到一個身上畫著五顏六色油彩的大薩滿,正圍著一堆火著了魔一般亂跳亂蹦,直跳得筋疲力盡口吐白沫,然後又有幾個薩滿進來,拿著穿著鈴鐺的骨頭圍著火堆亂跳。在這個漢人看來,他們手中拿著的絕對是人的腿骨。
薩滿的舞蹈的確看著癲狂,但他們對神的虔誠程度是漢人無法想象的。每次祈禱之前,他們都要吃下一種帶有擾亂神經作用的植物,借此保證自己處於一種通靈的狀態。他們會用全部精力去感受來自長生天的力量,他們相信這力量可以帶給他們勇氣,完成他們的所有心願。
然後那個已經跳得幾近暈厥的大薩滿用那漢人聽不懂的話說了一句什麼,就有無數西瞻人出去,後院傳來一聲淒厲的馬嘶。再過一會,一盆鮮紅的冒著熱氣的血和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就被端了上來。鮮血被均勻地灑在四周,心髒被端正供在火堆上方。
“駿馬之心,蒼狼之血,最偉大的神靈啊,你可聽到了我的呼喚?”大薩滿圖設拉長了聲音,用最誠摯的語言祈禱。
如果那個漢人能聽懂他們吟唱的語言,就能知道這是馬的心髒。可惜這種吟唱的聲音在他聽來,也同樣恐怖極了。
“我們是蒼狼的子孫!我們是神靈的信徒!我們需要家園,天神就賜予我們草原,我們需要食物,天神就賜予我們牛羊。現在,我們迷失的方向,需要您的指引……長生天啊,你可聽到了我們的呼喚?”那幾個小薩滿一起唱了起來,同時割破自己的手掌,將血滴進火堆裏……
爬牆頭的漢人沒有再看下去,他嚇得摔在地上,摔斷了一條腿。
牆裏麵還在竭盡全力地跳著舞,聲嘶力竭地吟唱著。他們不知道他們的祭天儀式已經被打擾,不知道那個漢人以手代腳爬了回去,回去之後,就到處宣揚,他們殺了一個漢人,用人心召喚惡魔,並用自己的血肉做祭品,企圖給大苑帶來災禍。
生活在一個人口眾多的城市,哪天會沒有人生病?哪天會沒有東西失竊?這一切都成了西瞻人引來惡鬼作祟的結果。於是,第一次衝突就這麼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