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鹽妖嬈(1)(1 / 1)

整整半年,淩王沒有再來。

耳邊是靡靡絲竹管弦,並著觥籌交錯裙裾飄嫋,醺人欲醉。她記得,大婚當日也是這般類似場景,可惜鴛鴦蓋頭遮去了她幾乎全部的視線,入目所及,不過是喜服迤邐綻出的九重蓓蕾。

她是從四品武將之女,卻一躍而成淩王正妃。當然,這種榮寵無關****,隻是帝王與權相之間的一場博弈,而她,恰恰就是兩者各退一步的平衡點。

戲唱得相當圓滿,直至洞房花燭,四目相對。那時候,他看著她,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嫌惡與驚怒。這個表情她並不意外。任誰在新婚之夜發現自己娶了個鍾無豔,都難以保持良好的涵養,更何況,是素來心高氣傲的他。

“柳、若、冰?!”

他一字一頓,說得咬牙切齒,不過最後還是理智占了上風,將邁出去的步子又重新收了回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半晌,他將人往裏一推,自己胡亂扯了外衫,掀開被子躺進去。

同床異夢,本也算善始善終。——如果,第二天早上他沒有去而複返;如果,他沒有看見堇色手中染著“落紅”的白帛和半截殘香;如果,某人沒有說溜嘴,讓他得知“落紅”不是人血而是雞血,殘香不能安神卻能迷神的話。

他的臉慢慢由青變黑。於是,梁子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結下。

他避她如蛇蠍,偶爾見麵也是冷眼以對,有時候在前朝受了氣,就變相地遷怒於她。比如說現在,暗影裏麵色不渝的男人正一臉陰鶩地瞪著她。氣氛,安靜地近乎詭異。

其實這怨不得她。她是出了名的一杯即倒,剛才隨眾祝酒,她勉強飲了大半,腦中混沌地緊,再加上這半年來他們見麵的次數實在屈指可數,以致於見到迎麵而來的他,竟沒馬上認出來。

不過,一聲“本王”令她很快就搞清了狀況。撇去青王,如今太子告病,懷王、五皇子又辦差未歸,所以說,幾位成年皇子當中,唯有她的夫君在京。

俯身行禮,她一個踉蹌,膝蓋磕在石子路上。

君淩逸好整以暇地瞧著:“王妃何以行如此大禮?”

若冰懶得回嘴,順勢跪坐下來去揉膝蓋。

“你嘀咕什麼?”君淩逸皺眉。難得見她露出憨態,他在保持警覺的同時亦起了探究之心。不過,對方顯然沒把他的話聽進去,依舊垂著頭不言語。“本王問你話!”他不由拔高聲音。

這回,若冰總算有了反應。隻見她抬起頭,醉眼朦朧地嘟噥了一句:“我記得,剛才他明明穿的寶藍色。”

君淩逸怔住,待咀嚼出話中含義,他的臉色登時一沉:“王妃的意思,是在怪罪本王麼?”

“妾不敢。”這麼一鬧,若冰的酒算是徹底醒了,語氣又恢複到往日的疏離與恭謹。

君淩逸冷哼,他最看不慣的就是她這雲淡風輕的態度。半年來冷眼旁觀,她倒是安分守己、寵辱不驚。下人嚼舌她置若罔聞,妾室恣意尋釁怏怏而返,他的刻意刁難也給不軟不硬地碰回來。不見得有什麼能耐,卻每每都可以恰到好處地化解危機。不敢,好個不敢。正欲發作,忽聽不遠處傳來草木窸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