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血從尤嘉雪白幹淨的手指間往下滲,那顆籃球卻穩穩的被尤嘉握在手裏。
那個畫麵,有點觸目驚心。
幾個男孩子看了對方一眼,尤嘉,夠了,你手心的傷口裂開了。
尤嘉依舊淡淡的笑,三步,上籃,沾上血的籃球穩穩的從籃球網裏穿過來,再彈跳在地上,全場安靜了,沒有人去撿球,所有人都近乎心痛的看著尤嘉。
尤嘉像是沉迷進一個有巨大魔力的遊戲裏,一個人撿球,運球,上籃,投球。
幾個男孩子都憤恨的看著遠遠坐在場邊的林小墨,林小墨莫名其妙的看著幾個男孩子不知道在咒罵什麼,各自背了包,一個個離開。
周日的校園又安靜了下來,偌大的籃球場隻能聽到尤嘉投籃的聲音。
速度越來越慢,一張臉也越來越蒼白。
林小墨看著逆著光站在風裏的尤嘉,眼神有些遊離,空曠的籃球場隻有嘭嘭嘭籃球撞擊地麵的聲音,一聲一聲像是悶悶的沉重的心跳,忽然覺得壓抑,覺得空氣凝固的令人窒息,轉過頭起身就走,高跟鞋從水泥台階上踩過去,清清脆脆的聲響。
尤嘉一顆球剛投進籃球框裏,看見林小墨起身走,球也來不及撿就喊了一聲林小墨!林小墨心裏發堵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情緒在心裏翻騰就是不舒服,極度的不舒服,連尤嘉也不想理,尤嘉越是再後麵喊她走的就越快。
尤嘉也顧不上什麼,急忙跟過去想扯住林小墨,林小墨畢竟是女孩子,體力耐力都不及尤嘉,尤嘉打了好一段時間籃球本來體力消耗的就大,趕上林小墨的時候呼吸越發的紊亂,林小墨也不知道又在發什麼脾氣,不管他怎麼喊就是不肯回頭不肯停下來,尤嘉心急,伸手就去扯住林小墨的淡藍色針織開衫,滿指的血就紅豔豔的沾到了衣角上,手心裏的傷口裂裂的疼,血沾到衣角上的時候明豔的紅讓尤嘉恍惚了一下。
小墨,你怎麼了?
那聲音就在耳後,無奈又寵溺的歎息,還有尤嘉溫熱的呼吸就從頸項頭發一路溫柔的繚繞過來。
尤嘉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林小墨心慌意亂的想,他到底是用的什麼牌子的沐浴露,味道這麼好聞,一時又怨自己,怎麼盡胡思亂想了。
林小墨沒有回頭,挺直了背脊,盡量讓自己語氣淡漠,我忽然想起來今天要去看合歡被做的怎麼樣了,你自己玩吧,我要先回去了。
尤嘉低低抽氣,四肢百骸疼痛洶湧的蔓延,小墨,如果大對方三歲的那個人是我,你會嫁給我麼?
如果是自己比林小墨大三歲,而不是林小墨比自己大三歲,那這個世界該有多麼美好。
林小墨的腦子混亂成一團沒有辦法思考的漿糊,她隻覺得現在的尤嘉和自己都太危險,她隱約覺得自己的心底好像蟄伏了一隻小獸,這些年相安無事的沉睡著,可是某一天它忽然要清醒了,每一天都在蠢蠢欲動,一口一口蠶食她小小的心髒,讓她每多看尤嘉一眼心裏的煩躁就多一點。
她終究是要嫁給莊辰的,而尤嘉,隻是弟弟而已。
林小墨冷冷的,聲音裏沒有一點點溫度,背對著尤嘉,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尤嘉,你想從我這裏聽到什麼答案呢?如果是你比我大三歲我就會愛上你就會嫁給你嗎?嗬,別傻了,我們這些年來做姐弟相安無事的不好麼,你非要貪心想些有的沒的,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這樣會讓我很困擾。
林小墨深呼吸,心肺一跳一跳的疼。
尤嘉,請別讓我看見你,就覺得厭惡好麼。
尤嘉扯住林小墨衣角的手頹然的放下,林小墨此刻如果回過頭去就會看見他那張臉有多麼蒼白,那一雙曾經琉璃一樣華彩翩然的眼瞳是怎樣一點點像熄滅的火苗一樣暗淡下來,如果她回頭,她就知道尤嘉手心裏的傷細碎而深刻,鮮紅溫熱的血一直在蔓延,順著指尖悄悄的打在地麵上,印出一小圈一小圈紅豔豔的梅花。
如果林小墨此刻回過頭去,她就知道尤嘉有多麼疼痛,由身到心,一點一點碎的幹幹淨淨,那個她從小欺負到大,從小寵她到大一直一直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一直喜歡他的尤嘉此刻悲傷的連再一次伸手拉住她的力氣都沒有。
林小墨往前走了一步,然後又停了下來,輕輕的笑,一點點諷刺一點點不屑,她說,尤嘉,我真希望那時你和你媽去美國算了,這樣我倒輕鬆一點,從小到大你就喜歡扯我後腿,如今我要結婚了你也不放過,你不閑煩我都厭倦了。
還有,別拿你自己和莊辰比,莊辰是我未來的丈夫,要和我生活一輩子的人,你又算什麼?
說出的話潑出的水,再也收不回來,當初不過要讓尤嘉知難而退而已,後來的林小墨問自己,有那麼多方法那麼多理由和借口,你為什麼偏偏選擇了最差勁最沒有辦法挽回的那一種?
很多年以後,林小墨問自己,如果此刻她回過頭去,哪怕隻一眼,她就會心疼,就不會說那麼重的話,如果她沒有把尤嘉的心扯的那樣碎,那麼尤嘉是不是就不會去那麼遠的地方並且這麼多年來再也沒有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