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文三十年,臘月初八,博安侯府。

是夜,女子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產房裏傳出,一陣陣的催人心肝,丫頭仆婦一盆盆血水直往外端,外廳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冰冷血腥氣。

產房裏一名躺在錦褥上的少婦淒厲的喊叫:“周媽媽,周媽媽……去看看世子來了沒有?”

周媽媽一邊用手帕為她擦拭冷汗,一邊安慰她:“賀媽媽已經去請了,夫人別急,放輕鬆,放輕鬆。”

“不是早就過去請了嗎,為什麼到這會兒還不來?”世子夫人周氏披頭散發,滿臉淚痕,咬著牙問,“是不是他不肯來?我不過是想躲開餘嫣然那賤婢的挾纏,根本不是有意要推倒她的,我若要害她,何必還等到現在?”

“我的少夫人,這時候您別再想那些糟心的事了,事非論斷自有侯爺做主,現下要緊的是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折騰了這麼久,再生不出來隻怕……少夫人別急,賀媽媽一定會把世子爺請過來的,一定會的!”周媽媽握著周氏的手,溫聲勸慰,圓圓的臉上卻是萬分焦急的表情。隨著周氏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這張本是很和氣福態的臉卻變得怨毒,恨不得將那害少夫人的人當場淩遲了。

今天中午時分,懷孕七個多月的世子夫人周氏和世子房裏懷孕九個月的三姨娘在正屋起了爭執,推攘中兩人雙雙跌倒,而後同時胎動發作。此時已近子夜,兩位孕婦卻都陷入了膠著狀態,世子沈敬之現下正在三姨娘的棲雲閣裏,聽說那裏也是人仰馬翻,賀媽媽未必能將人請來。

又過了兩刻鍾,周氏已經力竭,產房裏隻有產婆的鼓勵聲,卻不聞產婦的尖叫,產房裏裏外外的丫環婆子們表情也越來越凝重。天空飄起了雪花,一名披著藏青色灰鼠皮扶風的婆子頂著風雪進了世子夫人的院子,步履匆匆跨過庭院,撩簾進得堂屋,一邊解披風,一邊急問守在堂屋裏的丫環:“秋寧,少夫人生了嗎?”

“回賀媽媽,少夫人力竭昏過去了,醫婆掐了人中剛醒,夏和姐剛剛端了參湯進去,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秋寧白著臉回話,剛才產房裏的聲音真是太嚇人了,“媽媽沒有把世子爺請來麼?”

“唉……”賀媽媽麵有難色,正待開口,就在這時,屋裏響起周氏聲嘶力竭的嚎叫。

“沈敬之,你此生負我,我做鬼也不會原諒你和餘氏賤人!”

剛剛踏進院門的沈敬之恰恰聽見這淒厲尖銳卻無比清晰的叫聲,身形晃了晃,險些摔倒在台階上,幸得身後跟來的小廝及時扶住。

“世子爺,您看!”小廝忽然指著天空驚叫。

他兩眼無神的抬頭望去,卻見院裏五間正屋的上空被一片嫣紅霞光照亮,大朵大朵的雪花在霞光中飄落,折射出點點的銀光,將正屋籠罩在如夢似幻的光影中,驚得他瞬間醒過神來。“那是什麼?”

“奴才也不知道。”

“啊——”產房裏又傳出周氏的一聲尖叫。

“婉兒!”沈敬之顧不得眼前的奇景,腳步踉蹌的穿過院子,一頭衝進了堂屋,還未及問明產房裏的情況,就聽產房裏傳來丫環婆子們的慌亂驚叫和東西摔倒的聲音。他心急地衝向產房門口,卻被賀媽媽攔住。“世子爺請留步,夫人怕是已經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