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雲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有用槍口對準無辜者的一天。
“沒辦法，這是迫不得已的。”李靜雲在心裏反複對自己暗示著，那根一推就動的扳機卻像是被焊上了般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殺了她，你的朋友們可能一輩子也醒不過來，有那個討厭的女人在阻撓，你也不可能到隔離區去尋找治療方法。”仿佛在給自己打氣似的，一個聲音在耳邊回蕩著。
“你忘了她們是怎麼幫你的嗎？現在因為一點道德問題你就縮手縮腳了？”那個聲音激烈地質問著。
“……”李靜雲的手指依然無法動彈。
“這個女人和你沒有一點關係，隻需要扣扣扳機，你和你的朋友就都解脫了。”那個聲音換成魅惑的音調。
“都是借口……”李靜雲自己對自己輕聲說著，將手槍緩緩收回了槍帶。
他隻是被傷害殘留的噩夢折磨得喪失理智了而已，對此他自己心知肚明，就連那個一直在心裏勸自己開槍的聲音也不是真正的鏡像，而是鏡像沉睡之後自己無從發泄的惡意。
仿佛被那杆輕如鴻毛的手槍耗盡了所有力氣，李靜雲癱坐在了為探望者準備的椅子上。
不一會，病房裏來了其他客人，她先是在病房外奇怪地張望了一眼，然後走進來把伊芙床頭稍微有些枯萎的花束換成了沾著水滴的新鮮花朵。
“啊，我記得你是……”李靜雲無jīng打采地抬起頭，在他印象中這個人應該和自己有過交集，隻不過一時想不起名字來。
“溫蒂·羅蘭，伊芙的室友，你還在宿舍住的時候我們見過幾次麵的。”麵貌親切的金發女郎微笑道。
“不好意思……”李靜雲尷尬地點點頭，忘記了人家的名字是非常不禮貌的，何況人家還記得自己。
“沒關係，我這個人本來也不是很引人注目。”對方很大度地原諒了，“你也是來這裏看你的朋友的嗎？”
“恩……啊。”李靜雲突然感到陣陣心虛，如果自己剛才扣下了扳機，那麼溫蒂現在看到的可能就是一具血濺五步的屍體。
“害你的朋友變成這副樣子，真的很對不起。”溫蒂歎息一聲坐在了伊芙身前，小心地用手帕擦去伊芙額頭因為噩夢流下的冷汗，“這孩子不是故意這麼做的。”
“你不需要道歉，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她的錯，她隻是被某些人當成了困住我們的工具。”
“但在結果上她還是傷害了你們不是麼？沒注意到這孩子異常的我也有責任，室友本來就是學院定位拍檔的方式。”溫蒂溫和地笑笑，“如果這孩子醒來之後知道這件事，一定會覺得非常內疚。”
“……”李靜雲沉著臉不做聲。
“這孩子想要躲避自己的代價，我希望你能諒解她。自從我和她住在一起，每個晚上她都會被噩夢驚醒四五次，如果換做是我可能早就瘋掉了，可這孩子還是堅強地活著，對每個人微笑……”溫蒂也不在意李靜雲的反應，隻是繼續說著。
“那種事，現在說根本沒有任何價值。”李靜雲終於忍不住打斷了溫蒂的敘述，“我需要的不是她的道歉或者什麼理由，而是讓她盡快醒過來，你和她應該是最熟悉的，就沒有什麼辦法可想？”
“如果我有辦法，我早就說了。”溫蒂給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這孩子的能力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我隻知道她能給自己接觸到的人帶來某種幻覺。有一次我被她失手拖進幻境，雖然隻是幾秒鍾的事，卻也再不想有任何相同的經曆了。”
“那麼你當時看見了什麼……還記得嗎？”李靜雲聽說溫蒂也有過這樣的經曆，連忙發問。
“具體的東西，總覺得恍恍惚惚的，隻是記得在一片白茫茫的荒廢城鎮裏，見了很多自己不想見的人，回想起了很多不想記起的事，隻是那種滋味絕對不好受就是了。如果我沒猜錯，伊芙的能力就是製造出人心中最不想看見的噩夢吧。”提起那些幻境，溫蒂的臉sè也很不好。
“這樣啊……”李靜雲現在已經百分之百確定自己遭遇的幻境就是伊芙的能力所致，而且因為能力等級的暴增幻境更加險惡，連自己熟悉的人也在幻境裏變得危險起來。
無言地對坐了一會，溫蒂起身離開，李靜雲也打算回家，可當他剛跨出病房病房，卻看見了一個幾天前和自己鬧僵的人。
“瑪利亞……”李靜雲的表情很複雜。
“剛才為什麼沒開槍？”靠在牆壁上的瑪利亞直接問道。
“我說過了，那不是她的錯。”李靜雲不想多說什麼，打算轉身離去。
“等等！”瑪利亞叫住李靜雲，順手拋給他一塊金屬質地的小東西。
“這是？”李靜雲接過東西一看，是一塊標記著學院標誌的金屬牌，邊沿還綴飾著翅膀和長劍的圖案。
“學院臨時召集的部隊都會領到這塊牌子，上麵有信號發shè器，隻要你不是在地下太深的地方，都能定位你的位置。”